夜已过半,林间风吹动树梢。
一只鹰鸮从栖息处猛然间腾空而起,从高处俯冲而下,利爪直接按住底下刚窸窣而过的鼹鼠,然后一口吞进肚子里。吃完之后,又振翅重新回到树洞之上。
晏月出咂巴了下嘴,笑眯眯道:“有什么不该拿的吗?这里的人和物,难道不都是我的?”
说到这里顿了下,意有所指道:“容兄。”
来人听此无耻之语,一时没有回话,慢慢走出身来。
一日未见,容与依旧是一副温润高雅的仙人之姿,遥遥兮若高山之独立,巍峨兮若玉山之将崩。
晏月出看到美人儿颇为愉悦,刷的一声展开扇子:“容兄,你是来魏郡娶亲了吗?倘若如此,前日我们又何必分开,一路北上多好。”
“确实啊!倘若知晓有这番缘分,为兄必定不会让你独自上路。”容与也笑着摇摇头,一番话说得更是颇为缠绵。
时鸣冷哼一声:他还在呢!
晏月出恍若未觉,似乎已经被容与迷得七晕八素:“既然如此,不若今日且随我一齐走了如何?”
时鸣重重哼一声:他不同意!
容与摇摇头,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魏郡封了城,阴安更是有进无出。恐怕我们哪里都去不了,如此的话,晏弟一行不如去为兄的府上暂住一段时日?”
晏月出晃了晃扇子:“好是好,只是我的伙伴不太想去呢。”说着,转身看向时鸣,时鸣眼神如刀,恶狠狠的剐了她一眼,然后提剑冲了上去。
容与身后的卫栏跟着迎了上来。
晏月出被时鸣那一眼剐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头问花影:“我没得罪那小子吧?”
花影捂着嘴笑道:“护法没少得罪剑主吧。”
晏月出皱着眉想了想,没想通,索性摊摊手将问题归于对方身上:“男人就是容易冲动。”
花影在旁意有所指道:“哪个男人面对护法不会冲动?”
晏月出指指不远处的容与:“我看这位就不会。”
月光透过林间枝桠落在男人身上,光影斑驳,让他身上暗的极暗,亮的极亮,恍若世间最后的神祗。
容与目光深深地望着她,语气充满柔情,又轻哑又好听,像是揉碎了天边卷着的云:“真的不跟我走吗?”
晏月出心中暗想,这也亏得是她。就这幅深情公子的模样,随便换个人估计都把持不住。哪怕明知眼底深处是一潭无底深渊,幽暗冷峻;明知是劫非缘,身处其间的人,恐怕都愿意为那一个眼眸的垂怜飞蛾扑火。
时鸣见晏月出不说话,以为她心动了。双唇紧抿,手中的剑光更狠了,如蛟龙出水、倒灌长风,层层叠叠的剑影将卫栏逼到绝路。
不过十招,卫栏性命堪忧。
容与看得分明,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看来晏弟是不想了。”
话音还没落,掌中剑终于出手,剑气纵横,冷月寒霜浸透在三尺青锋之上,朝着晏月出轰然砍去。
眼前男人气质温润如云间君子,出手确是杀气凛然,极快、极猛、极狠,只一瞬间,尖锐到骨子里去的白色剑气就到眼前。
在危机到来的前一刻,时鸣撤步、提剑、回挡,在晏月出的身前与对方剑刃撞在一起。
霎时间,火星四溅。
如天外陨石相撞,自动散射出无数剑气朝四面八方炸去。
一个交手,时鸣手腕微微发麻,竟险些握不住手中剑。
容与睇了他一眼,给出评价:“不错。”
说话间,晏月出的折扇也到了面前,杀气由内而外,顺着扇子扑向男人面门。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晏月出的身手显然更加诡异莫测,手中折扇竟还时不时冒出暗器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一呼一吸之间,二人已经交手了十几个来回。
转瞬之间,各自浑身巨震,倒飞出去。
“砰!”
晏月出险些没有站稳,脚尖在地面留下一道深痕。而容与连连后退,落在寺庙之外。
晏月出一晚上始终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沉了下来。自前日初见,他整个人就如同裹在层层浓雾之下的虚相,危险归危险,但这样的男人征服起来才有意思。而今看来,却是不可能的了。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必不是为赵邕那个蠢货效力,那么答案呼之欲出……他是朝廷的人。
想到这里,晏月出看着他倏地笑了,目光从极寒化为极暖,犹如春风过境万物复苏。
男人也静静望过去,一身的疏淡与云淡风轻,似方外之士。可细细看去却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眼底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带着燎原的烈火与兴味,甚至达到一种近乎灼人的程度。
高处不胜寒,他的剑寂寞太久了。
对视。
一个平静而又危险到了极致的对视。
晏月出先开口了,“容兄,你怎么舍得对我出手呢?”
“自是舍不得,”说着,容与低头看着胸前衣襟裂开的一道口子,似笑非笑道:“只是没想到晏弟却舍得。”
晏月出道:“没办法,容兄一剑劈来实在心狠,弟弟心里难过啊。”
容与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一番话说得更是缠绵悱恻、诚意十足:“是为兄的错。既然如此,晏弟去我府上,我亲自给你赔罪可好?”
“我若说不好呢。”
容与眼角弯了弯,继续做小伏低:“为兄真错了,阿月且原谅则个吧。”
花影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对面这个“容兄”也真是个狠人,嘴说得比谁都甜,手下得比谁都狠。就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