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那样凌厉尖锐、连绵不断的攻势,随便换一个人,恐怕不死也得重伤。这也亏得护法功力深厚,才能跟他打个不相上下。
时鸣脸色发青,眼神如冷刀子般射向对面。
夜极深了。
突然,周围窸窸窣窣的冒出了一圈黑衣人,将晏月出三人团团围住。
一阵断气似的咳嗽传了过来。
包围的人自动散开,来人一身布衣,两鬓斑白,微驼着背,一脸中年落魄样,手里一块雪白的丝巾紧紧捂住嘴咳嗽,听起来简直要把肺都跟着咳出来。
“赵掌事?”
在地上还兀自挣扎的赵乾一听这个声音,身子一僵,恨不得自己当即死了过去。
谁来都可以,可为什么偏偏是陈倾!
陈倾看着赵乾僵直的背影,一挥手:“将赵掌事抬回去。”
一瞬间,陈乾脑子嗡地一声,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陈倾看向容与道:“府里一些小爬虫,让公子见笑了。掌座已恭候公子多时,不妨移步府内一叙。”
容与温和道:“不急。”随即,转向晏月出道:“晏弟,天色不早了,一同回府休息吧。”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陈倾也看向晏月出:“阁下请吧。”
晏月出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非去不可的样子啊。”
陈倾不语,只侧身摆出请的姿势。
晏月出:“容兄如此对我,真让人伤心啊。”
时鸣又重重哼一声。
花影明知时间和场合都不对,可也没忍住笑出声。自从这个容兄来了之后,常年无甚情绪的剑主时鸣一共哼了十一次,一张脸阴得都快盖过锅底黑炭了。
陈倾拿着帕子捂着嘴,偶尔咳嗽两声。
容与立于人群之外看着她,好似等着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天地一片寂静,所有人的呼吸好似在一瞬间停止。
突然,晏月出朝容与笑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明艳极凛冽的笑容。
晏月出手中折扇刷的展开,昨天容与已经近距离看到过她这柄折扇,但这次不知她触到了哪里的机括,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手中扇已经变了模样,扇子的尖端如孔雀开屏般露出晶莹闪亮的倒刺,夺人心魄。
那是怎样一幅场景?
恍若大雪之夜的一树梨花经春风敲响,散落无数花瓣。可恰恰在目眩神迷之际,这梨花瓣一晃变成杀人刀,夺取无数性命。
容与带着自己人早已退到最外围边缘,剩下还没来得及后退的人,连哼都没哼便倒在这极致美丽而又绚烂的死亡暗器之下,为这场盛世美景洒一抔鲜血。
饶是容与早已见惯天下利器,也不得不赞一声此物破防堪称当世一绝。
眨眼间,晏月出一行几个兔起鹘落,就消失于天际,只剩她猖狂的笑声传来:“容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卫栏上前请示:“公子?”
容与目光似是凝在了晏月出消失的天际,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先生当时离得最近,饶是他武功高强闪避及时,又见势不好地伸手扯了个倒霉的门人作挡,身上却也不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看上去颇为狼狈,上前同容与道:“我这就派人去追,公子且先回府休息。”
容与回过神来,下令:“我不想看东西流出北狐山境外。”
陈先生称是:“公子放心,他们跑不远。”
晏月出三人也确实跑不远,因为他们压根没跑。北狐山掌座府作为汾河以北,五州三十三郡江湖道上的无冕之王,一声令下,范围内大大小小近百个帮派都得听从号令。要找三个人,可以说是比找三只蚂蚁还简单。只要他们一上路,就会留下痕迹。而有痕迹,被找到被围攻都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是晏月出自己,哪怕带着时鸣都可以闯出一条血路。但如今,花影身上的伤却是不能再拖。
于是晏月出扶着花影,时鸣抹除足迹,步子一转就进了城里的暗桩处。
十三胡同二号梁家院。
青砖灰瓦,绿柳周垂。
三人刚刚从屋顶跃下,屋内就亮起了烛火。
“是我。”花影出声道。
里面的人开了门,是个近四十岁的男人,一身布衣,目含星光鼻若悬胆,嘴唇上下留着髭须,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
男人当先看到花影,见她满身伤痕,脸一下子就变了,急忙上前两步挤开时鸣:“你怎么样了?”
花影惨白着唇摇摇头,给他介绍:“左护法晏月出,剑主时鸣。这是梁岑梁先生。”
梁岑出山定居阴安县的时候,晏月出和时鸣二人都还是小豆丁,自是不认识。
梁岑冲他二人点点头:“多谢!”然后扶着花影往屋里走,边走边呵斥道:“下次不要再这样冒险行事了,你都吓死我了。那晚你将信件扔过来就走,连话都没说上两句。紧接着,全郡戒严,阴安县封城,我就知道定然是在找你……”
晏月出看着进屋的二人,挑了挑眉,扭头看向时鸣。
时鸣耸耸肩,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