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李灼就着炉火掸掉自己身上的寒气：“外面下着好大雾，多亏主上叫扶松陪着老奴一块儿去，否则怕是赶不及回来伺候主上用膳了。”
“见着了？” 永平帝患着伤风，隔着软纱也能听出鼻音。
李灼把手悬在了香炉上：“是。看管的人说商婴被搬进去的时候发着高烧，第二天夜里才清醒一些，醒来后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
永平帝：“都有谁去看过她？”
“崔氏派人看过，送了不少日用的东西。公良大人头一天审问时已见过，后来他侄儿也去了。其余士族除了商氏基本都有去过。”
这时，李灼将手掌摊开，热气在他的指缝间游走：“太子殿下也曾派人慰问。”
纱帐后面陷入安静，永平帝不再往下问了。
李灼却还惦记着另一件事。
“还有那个裘惊鹊老奴也去看过了，她现被拘在黄圩里做苦役。按理这话不该对主上说，脏了主上的耳朵。”李灼的语气变得严肃了：“那掌事着实媚上了些，老奴去的时候裘惊鹊就穿着破衣烂衫，光着脚在井水里踩衣服。这便罢了，脚镣还带着！宫里这么多人往来看着，传出去岂不有伤主上的体面？”
李灼说这段话时一直都望着软纱，说完了目光也没有移动。
“你也与他一样糊涂？”
永平帝的声音从高处射下：“你是内廷总管，这种事也拿来烦朕！”他以宽仁著称于世，自然容不得身边有这样残忍的事发生。
“是！老奴待会儿就去办！”李灼连忙道。
香炉里，银碳烧得通红。
很快李灼便觉得身上的寒气没那么重了，这才掀起软纱走到皇帝的面前。
永平帝穿着明黄色的常服，揣手侧卧在鹅绒软塌上闭目养神。他肘下垫着青石色的靠枕，旁边摆一张梨花木几，木几上放着一个小碟，一个精致的兽金小香炉，仔细一看那香炉已经冷了。
“瞧着怎么样？”永平帝道。
李灼往永平帝的腿上加了一条毯子，闻言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微笑道：“说不好，若非老奴眼拙，看上去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人长得水灵点，倒也没什么特别。”
“没什么特别？”
永平帝的眼睛倏地睁开了，犀利地目光刺向了李灼。可巧李灼正在低头忙活没看见。
永平帝冷哼道：“不过是冒着生命危险给商氏递信，外加让一个士族千金为她蹲大狱，公然和朕叫板而已嘛！”
那魏明本是构陷寿王的祸首，在未定罪之前应该是被秘密押解回京的。当时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裘惊鹊，自称是被寿王选中还没来得及过门的侍妾。押送魏明的队伍连东都的城墙都没看到，裘惊鹊就把消息送进了商府。
说来商婴和裘惊鹊素不相识，可直到李灼去大牢传旨之前，商婴都坚称“罪在臣女一人。”被审当天她又无视主审公良苏的暗示，再三地为裘惊鹊求情，仿佛铁了心要与她同生共死。
无怪乎天颜失色！
李灼不得不转过身来了：“姑娘家任性而已。老奴去的时候商婴还当着夕照寺一众官员的面直说‘臣女有罪’。她又吃了这么多天的牢狱之苦，现在想想还能不怕吗？”
见永平帝的脸上没有出现不悦，李灼小心着继续：“还有那个裘惊鹊，毕竟是王爷曾经看中的人。旁人若有她那副容貌，恐怕也很难甘心就这样没落了。”
永平帝面无表情地瞪李灼：“你又懂了？”
李灼笑笑：“老奴不懂，可老奴知道，主上您是天下万民的君父。无论是谁，但凡能得到您的垂怜，必然都会心怀感念，否则便不配在这世间立足，更不必再谈其他。”
永平帝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地面上，神色渐渐地放松了。
永平帝：“还在外面跪着？”
李灼连忙答了声：“是！”眼睛里浮出了喜色。
永平帝拨了一下小几上的碟子，淡淡道：“叫他进来。”
李灼赶紧撩开纱帘对外招手，立刻便有小宦赶过来收拾。
小宦端着碟子从李灼身边路过，李灼看见那碟子里残留着几粒碎核桃。而永平多病，一向都不喜食硬物。
李灼带着小宦一起离开，跨过门槛时脚下的动作显得有些阻滞。
宫外，太阳渐渐高升，白晃晃地挂在云雾之中。
永平帝只要端王一人进殿面圣，所以一行人走到离内殿门口不远处便止步了。
“去给二位大人抱些软和垫子来。”
李灼对随行的小宦吩咐完又对正在整理衣冠的端王道：“老奴今日命人多准备了几个香炉，碍着规矩不敢放在御前，殿下待会儿若觉不适，不妨往偏处站站，可暂缓些寒意。”
这张年过半百的脸上没有寻常宦者惯有的谄媚，却令端王感受到朴实的关切。微微一笑道：“多谢公公。”
为着最近雾浓，白天外廊循例点着成排的蜡烛。永平帝肺不好，内殿从来不许多燃烛火。
御座摆放在烛光的最深处，软纱低垂，更让人看不清永平帝的真实面容。
端王独行至御阶前，端正地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疲倦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与端王的风华正茂形成鲜明的对比。
永平帝：“昨夜朕收到了梁休呈上来的请安奏疏。朕记得，迦南距离东都比你的驻地要再远一些吧？”
“是！迦南郡距离东都比儿臣的驻地远一百里。”端王道。
永平帝笑了笑：“你比梁休晚一日出发，却比他早两个时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