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子跟我们的不太一样,要尖一点。”他稳了稳心神,尽量冷静地说出了结论,“有人换了我们的种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蔓延的绝望瞬间转换成了怒火,烧得村民们几乎失去理智。他们握着镐头铁锨,红着眼睛神情狰狞。
“谁?他妈的这缺德事是谁干的?站出来!老子今天非杀了他不可!”
“对,找出来,弄死他!绝了我们的后路他也别想好!”
“够了!”眼看场面即将失控,方建国举起手中的大喇叭大喝了一声。
他是军人,处事又公正,在生产队里向来有威望。尽管村民们这会儿恨不得把换种子的人找出来撕碎,也勉强克制住了。
“大队长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对!我们听你的!”
见状,方建国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存放种子的仓库钥匙一直在我这,我保证从没离身过。仓库锁也是好的,没有被破坏。所以问题就出现在这段时间,春耕开始后,我把钥匙交给了轮流看守仓库的人。”
“可能是有人守夜时不尽心,让歹人钻了空子。也可能是有人监守自盗。不管什么情况,你现在站出来,我看在咱们是一个老祖宗的份上,就内部处理了。但——”
他声音陡然一厉:“你要是还想瞒天过海,被我查出来了,那谁说也不好使,我肯定要报公安!”
底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出声。
方建国也不在意,继续道:“你们也可以仔细想想,身边有没有举止反常的人。不拘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这话一出,村民们再次骚动起来。
人人都恨不得化成孙悟空,长出一双火眼金睛,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人揪出来。
“诶那谁家前段时间是不是吃过肉,不年不节的,肉是从哪来的?”
“滚你娘的蛋!那是老子嫁到城里的闺女提回来的,不信明天跟我一起去县城问!”
“啊!我之前撞见过那谁家小谁大半夜的往外跑。”
“怎么回事?你小子给我说清楚!”
“二伯,你可饶了我吧,我、我那是处了个对象。”
…………
方建国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正想把这段时间看守仓库的人叫出来一个个问,身边的方传明忽然“哎呀”叫了一声。
他转头:“怎么了?”
方传明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他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片刻,最后定格在某一处,“我之前看见方老三偷偷拎了两瓶酒回家。”
周围人顿时齐刷刷看向方老三。
上河生产队谁不知道方老三家穷得要死,一条裤子三个孩子穿,都快没米下锅了,怎么可能有闲钱买酒!
方建国大步上前,狠狠钳住方老三的胳膊,不让他跑掉:“你哪来的酒?”
方老三万万没想到自己特意走了小路还能被看到,心里慌得不行,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哆嗦着两条腿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那酒是我捡的,对,捡的。大队长……”
“我呸!”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大娘迎头啐了回去,“在哪里捡的,你再给我捡一个看看?”
瓶装酒那么精贵的玩意哪里是他们乡下人能弄到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弄到了,也得锁在柜子最深处,怎么可能弄丢。
这人可真是蠢得可以,撒谎都不会撒。
方老三眼神飘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根本不用再问,方建国已经可以肯定他有问题。
他只是没想到,掘了大队根的会是自己生产队的人。
本来以为会是外人作祟的……
想到庄稼绝收的后果,方建国闭了闭眼,再不心软,回头喊小儿子:“宏远,回家叫上你哥,你俩一起去县城报公安,就说有人偷咱们生产队的种子,企图破坏社会主义建设。”
“大队长大队长!”方老三魂儿都要吓飞了,他就是再傻也知道破坏社会主义建设是多大的罪名,搞不好是要吃花生米的。再不敢找借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饶了你?”方建国脸色铁青,一脚把他踹开,“那谁饶了我们?你把种子换了我们明年吃什么,这么一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去死吗?!”
他也是气急了,丝毫没有收着力,方老三被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滚,嘴唇都嗑出了血。却不敢喊疼,狼狈地爬起来抱住他的大腿:“大队长我没有!我知道每年留种的时候都会多留一点,就换了一袋。”
本以为一袋而已,在这么多粮种中根本不起眼,也不会影响收成。谁成想那么倒霉,被一个知青看出来了。
方老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哀哀哭求:“我真的只换了一袋,我发誓。要是我说谎,就让我这辈子断子绝孙,永远没有儿子摔盆送终!”
方老三结婚十年,生了五个女儿,求儿子都要求疯魔了,这个誓言不可谓不重。
然而这会儿压根没人信他。
刚刚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两个麻袋里的种子都有问题,他分明是在狡辩。
生产队员们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来把方老三撕了。只不过顾忌着方建国在旁边不好动作,只能恨恨骂道:“真是缺了大德,活该生不出儿子。”
“送去蹲笆篱子,一定要把他送去蹲笆篱子,这种人绝对不能轻饶!”
“怪不得他媳妇连花褂子都做上了,感情是卖了我们的种子得来的!”
“一袋种子能让他家又是酒又是肉又是布料?糊弄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