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毯子彻底掉在了地上。柏雨拉着行李箱进门之后看向郁卓然的第一幕。
柏雨走过去，动作很轻地又将毯子重新盖在了郁卓然身上。
柏雨低头看着郁卓然，她有一种感觉，郁卓然沉溺在梦境里，不愿醒过来。
柏雨轻轻叹了口气，离开这里，然后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本活页本。公寓很大，客厅下面还有一个下沉式客厅，柏雨害怕郁卓然会听见自己敲键盘的声音，拿着电脑就走到了下沉式客厅的沙发边。
将电脑放在茶几桌上，因为茶几桌不高，所以她直接坐在了地上，后背靠在沙发边上。
柏雨打开电脑，但还没启动。
现在几点了？
柏雨看了一眼手表，她是八点多去接郁卓然的，现在也不过十点半。柏雨有些惊讶，她还以为现在至少也得下午了。
她面前放着自己的电脑，旁边是摊开了的活页本，柏雨盯着活页纸上自己的写得字，那些字在她眼里不太能集中的起来，好像都是都是飘起来的，飘着飘着，柏雨的眼睛里就看不见那些字了。
与之代替的是一副画面，画面里站着一个男人，看不清脸，但能看清手，尤其是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点。
柏雨咽了咽口水，转头看着电脑黑屏里映出的自己的脸，依旧是冰冰凉凉，没有一点表情，她感到一股无法填满的空虚。
因为这空虚，柏雨回过神，开始工作。
工作对于柏雨是一件很具有诱惑力的事情，超越了一切事物。很快，柏雨就把那幅画面忘在了脑后，开始敲击键盘写自己的小说，她工作时很专心，也很娴熟，一章小说一气呵成地写完。
柏雨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左手撑着头，看着右前方的一个电子壁炉。壁炉做得很逼真，赤红的火焰在火炉里跳动，吞噬着宁静的黑夜。
哦，不对，现在还是白天，柏雨心想。
她看着壁炉上的火焰，心想它的光亮应该也映射在了自己的瞳孔里，焰火炽热，生生不息。
柏雨恍惚着，就在一个人影又挤入她脑海中的时候，柏雨的眼角忽然扫到了什么。那人影瞬间化为一缕白烟，飘散的无影无踪。
柏雨转过头，也许是自己工作的时候太专注了，郁卓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坐在柏雨靠着的沙发上，披头散发，直勾勾地盯着看着柏雨。
突如其来这么一个画面，确实有些吓人。
柏雨看着郁卓然，猛地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了一下，问她：“睡够了吗？”
郁卓然整个人飘飘悠悠的，眼神迷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最后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柏雨看着郁卓然有些干裂的嘴巴，手扶着茶几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柏雨刚走了一步路，她忽然感到手上一温。
郁卓然拉住了她的手。
柏雨还站着，转身看了一眼仍然低着头的郁卓然，慢慢坐回了沙发上。公寓内静得像没有人一样，只隐隐约约听见郁卓然的呼吸声，那呼吸声有点重。
郁卓然过来搂住柏雨的腰，头枕在柏雨的腿上，眼睛被头发遮着，柏雨看不清。
柏雨抚摸着郁卓然的头发，就像在安慰她一样，柏雨摸着摸着，没一会的功夫，她感到大腿上一股湿润的暖意，那是被泪水渗的。
*
郁卓然还是没动。
柏雨换好了去健身的衣服，出了卧室，发现她坐在阳台的一个木椅上看着外面，一边看，一边流泪。
柏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外面只有高楼大厦，今天阴天，整整一天，太阳都没出来,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整个天都是灰色的，实在找不到郁卓然可以坐在椅子上看一整天的理由。
她套了一件柏雨只见过自己奶奶才会穿的枣红色棉袄，肥大的棉睡裤。因为外面的温度很低，她还在脖子里围了条围巾。长发也被塞在围巾里，只有几缕搭在外面，一阵寒风吹过，秀发微微飘动。
她将手放在棉袄里，贴在自己的肚子上，安静地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安静地流泪，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柏雨不知道她在因为什么而痛苦，她对郁卓然的现实生活一无所知，她没说，柏雨也不会过问。
柏雨的视线范围内，又看到了那幅画，画上面坚毅不服输的女侠与套着红色棉袄流泪的女人同时出现在柏雨的面前，那感觉无以形容，有点幻灭，却又无比美妙。
一个坚强的人会吸引到别人，一个坚强又脆弱的人会让人沉沦。
柏雨走到阳台里，蹲在郁卓然身边，阳台上很冷，风也不小。柏雨走进阳台的时候，被风吹得牙齿打颤。
冬季的北京是真的很冷。
“你真的太瘦了。”柏雨看着郁卓然瘦削的脸说。
郁卓然终于将头转了回来，看着柏雨。她虽然是个女演员，但是很少关注自己的体重，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重。
柏雨说：“这几天你吃的真的太少了，不是说一个星期后还要拍一部武打戏吗？不注意身体怎么把戏拍好。”
郁卓然点了点头。
柏雨在郁卓然的家里住了三天，郁卓然比柏雨来北京的第一天见到她时更瘦了，这是一种从人的状态上就透露出的削薄，柏雨每天晚上和郁卓然睡在一起，郁卓然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然后流着泪从梦中惊醒。
柏雨蹲在地上，看着这样的女人，低声说：“其实能流出眼泪来，就还是好的。”
郁卓然低着头。
“我……”
柏雨凑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