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低沉带有几分撩人,这一声“恩公”好似带着钩子,引得楚语凝一阵头皮发麻。
对方双手环抱着胸膛,哆嗦着身子站起身,虽比她高出一个头,看上去却可怜兮兮的。
楚语凝动了恻隐之心,转身从衣柜里找出最宽松的男子衣袍扔过去,用眼神示意对方穿上。
趁着男子穿衣的空挡,她煮了一壶开水,从橱柜里拿出茶盏,倒了杯热茶端过去。
男人已整理好衣装,尽管那是她最宽松的男子衣袍,可对男子而言,还是小了些,穿上去显得有些滑稽。男子似乎并不在意,好奇地打量着房中摆设,见她端茶过来,有些懒散的身子立马端正起来。
楚语凝将茶盏放到茶几上,示意男人喝,自己则坐到一旁。
男人端起茶盏并未喝,双眼透过杯里冒出的袅袅热气定定地看着地面,眼神忧郁,情绪低落。
他想问对方,喝完这杯茶,是否就要将自己送走,是否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可他本身不太擅长与人相处,面对这位古热心肠的姑娘,他更是尴尬得面容发热,没有勇气抬头多看她一眼。
半响无语,屋内静得针落可闻,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楚语凝有些坐不住,只好深吸一口气,用手语委婉问他:“那个,你是否惹了麻烦?其实临安城的捕快很可靠,去报官的话他们会替你解决麻烦的。”
卫玠头歪了歪,说话的语气极其消极:“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语凝皱了下眉,用手语委婉问他:“那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还是带你去报官吧。”
对方在沉默半响后,突如其来地来了一句:“楚府。你带我去楚府吧。”
楚府?
楚语凝呼吸一凝,过往那些痛苦的记忆如潮翻涌,激起了千层浪。
为何偏是楚府?
突然从陌生男子口中提到这久违的地方,她心情复杂,警惕地盯着对方,情绪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激动。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吗?”
卫玠并不知晓楚语凝与楚府之间的渊源,只期期艾艾回应:“刚刚脑海好像闪过一些片段。”
楚语凝不动声色,用手语追问:“你去楚府做什么?”
“我不记得了。”卫玠语气平静。
“……”
似乎看出楚语凝眼中的质疑,卫玠往楚语凝的方向倾了倾身子,真诚道:“我的记忆应该没有全丧失,说不定过两日便又想起什么了。”
楚语凝噎了一下,又闻男人略带委屈道:“如今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要去楚府,只认识你。”
楚语凝头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男人靠得近,纱罩的轻纱不经意飘荡过来,与她的脸颊轻轻蹭了一下,若有若无的触感,带着些暧昧。
她瞬间打个激灵,不着痕迹的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男人与楚府究竟有何渊源?虽则那个家抛弃了她,但她总归是楚家人,不能坐视不理。
犹豫再三,她下定决心,道:“行吧,你留宿一晚,但不能走出房门半步,如若不遵守约定,我便不会带你去楚府。”
“感谢姑娘相助,你真是个好人。”卫玠显得有些激动,言语间尽是诚恳之态。
楚语凝满腹心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快步回闺房,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儿。
在她离开后,卫玠表情淡了下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冷漠如山,无情如刀,眼中不带丝毫感情。
手中那杯茶,连余温都褪去了,如同这世道般毫无暖意。他垂眉凝着,觉得这样的茶配自己恰好,仰头喝了下去。
许久,嘴角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封四娘将大娘子的眼线打发出去后,回头瞧见卫玠并未离开,便疾步来到楚语凝房中。
见人倚靠在座椅上垂眉思索,她走过去蹲下身来握着对方的手,温声询问缘由,得知男子与楚家有渊源,心里自有一番考量。
“小姐,明日我们带那公子回楚府找老爷吧?公子气质温雅,必定身份不凡,说不定是楚家贵客呢!”
男子虽狼狈不堪,但谈吐不凡,显然是名世家公子,说不定能利用救命之恩,说服老爷让小姐重返楚家。
楚语凝心下明白奶娘的盘算,抬眸看向她,异常冷静:“不妥,万一他与楚家有仇,是上门寻仇的,可如何是好?”
封四娘神色一僵,眉头深锁:“还是小姐思虑周全。”
停顿一下,她抬眉忧心道:“可让来历不明的男人住府上,时间久了,唯恐有损小姐清誉。”
楚语凝心中一暖,伸出另一手轻轻拍了拍封四娘的手背,安抚道:“奶娘且宽心,明日您替我看着他,我到外头托人查一查他的身份来历以及楚府的动向,看楚府近日是否要迎贵客或得罪过人。”
封四娘心领神会,郑重颔首道:“小姐向来做事稳妥,奴家听你安排便是。”
说罢,起身行礼离去,轻轻关上房门。
楚语凝闭目往后靠,思绪万千。
楚家,于她而言,爱而不得,求而无望。这些年,她除了姓氏,似乎与楚家再无瓜葛,为何在她决定与楚家一刀两断时,偏送上这么一个人?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
翌日,天光乍现,楚语凝还没出门办事,正坐在客厅喝着奶娘熬的姜丝瘦肉粥,楚府的管家老早抬着轿子在门前候着,进来时,一改从前敷衍态度,毕恭毕敬地笑脸迎人。
得知父亲要见自己,楚语凝喜出望外,激动得手上的勺子抖三抖。
虽知无事不登三宝殿,多年对女儿不闻不问的父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