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她记得自己被雷阳从水里拽上来,记得两个不认识的小女鬼帮她换衣服,记得有似乎是医生的鬼向她询问症状。每次清醒的时间都很短,每次醒来的地点都不一样。 她浑身无力,头脑迟钝昏沉,稍一思考就觉得疲惫,很快又昏睡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单素净的小房间里。 关临风坐在床旁的一张椅子上,合眼靠着椅背,似乎是睡着了。 晴宜轻轻唤了他一声。她大概是睡了太久,喉咙干哑,只能发出很低的声音。 关临风立刻惊醒,凑近床边,握住她的手,问:“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就是浑身没力气。”晴宜迷茫地打量着四周,“这是哪里我们成功了吗” “我们在彼岸酒馆。”关临风微笑道,“都成功了,多亏你。你真棒” 晴宜长舒了一口气,又低声说:“你看起来好憔悴。”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关临风揉了揉她的头,不再多说自己,只问她,“要喝点水吗” 晴宜乖巧地点了点头。 关临风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水,试了试温度,抱她坐起来,把杯子凑到她嘴边。 晴宜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低头喝起来。 两人正沉浸在这温馨甜蜜的气氛里,就听见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跟着,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雷阳看见屋内的场面,立刻转身把瑶雪往外轰:“出去出去你怎么不敲门” 瑶雪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表示:“不是你走在最前面吗” 昊磊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就是” 晴宜差点被水呛到。 关临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叹气道:“各位别谦让了,都请进吧” 雷阳目光在关临风手中的茶杯上打了个转,坏笑道:“我只当晴宜是玄气透支需要休养,没想到手也受伤了。” 关临风脸一红,不自然地放下杯子,猛瞪雷阳。 晴宜则欲盖弥彰地推开关临风,抱住扑过来的瑶雪。 劫后重逢,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诉说着各自的经历,表达着对对方的担忧和牵挂,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关临风和雷阳微笑着旁观,偶尔帮着补充一两句。 昊磊倒是情绪高涨,给晴宜解说着他们此次的战果:“你把分水断魂玉放归原位后,一念湾上涌起阵阵巨浪,地震波及到沿岸百余里。阴司和逆刑的战船几乎全军覆没。好在韩将军机警,提前布置好了预防措施,俺们阴司的陆兵在地震中伤亡不大。韩将军让崔判官坐镇营地,亲自带兵出击,一举击溃了秦百川带领的逆刑叛兵,还当场散了秦百川的魂魄可惜,张成带着另一支叛军,掩护着无天逃脱了。” 关临风见晴宜面露失望,安慰她道:“逆刑这回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以后再不能和阴司分庭抗礼了。阴司彻底解决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瑶雪也开心地补充:“昊磊哥这次立了大功,被提拔成教头了呢。” 昊磊嘿嘿一笑,颇有些得意。 晴宜赶紧表示恭喜,虽然她尚未搞清阴司的教头是个多大的官职。 说笑了一阵,晴宜又问:“那齐墨大哥呢他受到奖赏了吗这次多亏他,我们才能顺利逃出来。” 屋内突然沉默下来。 晴宜心里一紧,追问道:“他出事了” 瑶雪低声说:“一念湾那边战局稍定,我和昊磊哥就一路往西去接应你们。我们找到临风时,他昏倒在一个地震形成的大坑旁,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唤醒。听到他说齐墨大哥和姽婳在坑里打斗,昊磊哥立刻就下去找,却只找到了齐墨大哥的缚魂锁” “他是被姽婳抓走了”晴宜心怀侥幸。 昊磊语气沉重地解释道:“缚魂锁不是寻常法器,能勾人生魂,阴司管理极严。每根缚魂锁都归一位鬼使专用,链头的黑铁狴犴上刻有鬼使的名字。而坑底那根缚魂锁上的名字,已经消失了。” “这说明什么”晴宜的声音有些发抖。 “阴司主动收回缚魂锁,可以消去上面的名字,但这个过程非常复杂繁琐,至少要经过三位判官的手。除此之外,只有一种情况,缚魂锁上的名字会消失。”昊磊残忍地说出了答案,“那就是鬼使殉职,魂飞魄散。” “话虽如此可那坑底的缚魂锁上没有名字,也不能确定那就是齐墨大哥的呀”晴宜仍不死心。 雷阳叹气道:“崔判官执掌生死簿。他仔细查过,齐墨的名字确已从阴司的名册上消失了。” 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晴宜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和齐墨相识于南亭镇。虽说齐墨一度因为关临风和雷阳的玄师身份视他们为敌人,但一直以来,齐墨对她和瑶雪这两个小妹妹还是照顾有加的。他们被围困在盖天豪办公室时,是齐墨冒着巨大的风险把他们带来了鬼界,救了他们。这次,更是齐墨易容潜入逆刑,她和关临风才能脱困。 那个心思深沉、为人仗义的千面鬼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没了。阿屏的仇,他到底没能报吧他们几个欠齐墨的恩,也没有机会再报了。 晴宜觉得鼻子有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