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漫长到仿佛是因为眷念尘世而不愿离开。
在连续好几天的大雪过后,天空呈现出一种被洗涤过后的深邃蔚蓝,很有透明感。
你呼吸着雪后格外清澈纯净的空气,靠坐在枯树下休息,从激烈战斗后的灼热身体中吐出腾腾白雾。
这只鬼是在赶路时遇见的,那时候本来就快要天亮,她一心只想逃跑,仍旧被你在黎明时斩首。
那颗掉落在雪泥中的脑袋,面对着正在升起的朝阳不断消逝,连从眼角溢出的泪水,也一并化为灰烬。
就好像连悔痛的眼泪都是不洁的一样。
黑羽在战斗结束后就从寒冷的高空飞到你身边,怕冷似的抖了抖羽毛钻进你散发着热气的怀中,半边身体都埋在羽织里。
你正对着初生的冬日朝阳擦拭薙刀,虽然上面的鬼血被阳光一照就消失殆尽,但还是需要用防锈油来保养,而且刀柄也需要好好清理,凹凸不平的纹理内部很容易积灰。
在镌刻着莲花纹路的刀柄中段,至今还残留着一道浅浅的指印。
保养好武器后,你一手搂住怀中的黑羽,另一只手转了两下刀花,亮锃锃的刀锋好似冰一样剔透。
走了还没多远,忽然听见身后有微弱的脚步声。你转过身望去,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恰好来到身后。
不愧是身为柱的人,即使在厚厚的积雪中移动,也依旧轻盈敏捷,直到接近你时才被你听到动静。
“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富冈先生,不知近来可好?”
你客气地和他打招呼。
富冈义勇老远就看见了你的背影,开口道:“我收到来这附近除鬼的任务。”
“啊,这么说……凌晨时我刚好在此处遇到一只鬼,就顺手消灭了,富冈先生或许得等待下一个任务。”
对方闻言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地“哦”了一声,以示了解。大概因为一时也没有什么事做,于是跟在你身边并肩前行。
安静地走了好一会儿,你意识到以富冈先生的迟钝,可能察觉不到气氛沉闷,也不会因此尴尬,于是主动开口聊天,问:“听鳞泷老师说在前不久收了新弟子,是由富冈先生引荐的?”
“嗯。”
他简单地回应一声,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孩子全家都被鬼杀害,只剩下一个变成鬼的妹妹。”
“如果我当时再快一点……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
“富冈先生当时为什么没有杀掉变成鬼的妹妹呢,我们不是猎鬼人么?”
你边问边专注地低头看路,以免踩到被积雪藏起来的土坑陷下去。就好像并不在意答案一样。
黑发的俊秀剑士沉默半晌,才回答道:“我认为她很特殊。”
“看得出正处于饥饿的状态,却在少年昏迷后以一副保护的姿态和我对峙。”
“目前我遇到的所有恶鬼,即便是血肉至亲也能大快朵颐。她能抑制住本能,实在很难得。”
“所以我不想杀她。”
其实还有另外的一些考虑,只是他向来不善言辞,索性省略掉。
你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知道是否因为雪路难行,最后停了下来,偏过头对和你一起停下的富冈义勇说:“那确实很难得……不过,柱里面也许只有富冈先生会这么做吧。”
“真是温柔的人呢。”
你望向雪霁初晴的广阔天空,近乎叹息般说道。
尽管知道现在怎样都已毫无意义,但还是忍不住想,那时候来的如果是富冈先生……
一同下山后,你们在路口前互相告别,朝不同的方向离开。
冬日实在繁忙,在天地晦暗大雪纷飞的天气下,即使是白昼,鬼也会因为光线过于幽暗,从而冒险在白天袭击人类。
你忙碌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得到了一个短暂的空隙,可以趁机去狭雾山拜访鳞泷老师——主要还是想满足自己对主角的好奇心。
在很早的时候,你就没再将这个世界视作单薄的故事背景。
它是那么的真实,以至于你很难意识到这是上辈子虚构出的世界。连对主角的记忆也淡忘得差不多,只记得名字里好像有个炭字。
拎着从附近镇上买的新鲜食材,你脚步轻快地走在熟悉的山野小径上。
穿过即使是在冬天,也依旧青绿茂盛的杉树林后,眼前便豁然开朗,露出伫立在空地上的简朴屋舍。
这个时间鳞泷老师应该还在山里督导弟子训练,你便径直走进灶房里,放下手中拎的菜,回到原来住的地方。
屋子里的一切几乎还保留着你离开时的样子,只不过多了一些防尘布。看得出来鳞泷老师偶尔有在打扫,不然这么些年过去,不知道得积了多少灰。
你翻找出昔日的纸笔,用铅笔在发黄的纸上写明自己前来拜访,以免他们回来后看到灶房里多出来的菜会惊讶。
写好后你将纸放在鳞泷老师屋里的木桌上,用茶杯一压,就顺走扫把离开屋子,去往山腰处的墓地。
枯黄的杂草被掩埋在厚厚的雪里,墓碑也被雪淹没半截,另外半截还顶着白白的积雪。
你将稻草扎的扫帚往地上一杵,拿出横扫千军的气势,
片刻之间就把掩埋墓碑的积雪扫到一边,堆成银山。
清理墓地消耗的体力对你而言微不足道。扫完墓后,你就靠在锖兔师兄的墓碑旁席地而坐,从包里摸出几颗水果糖,放在他的墓前。
“抱歉,路上没能找到盛开的花。”你边说边剥开一颗糖,含进嘴里。
大概因为天冷,空气也或许清冽,总觉得嘴里泛着一点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