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垂,碌碌的车轮转动声惊起了树上的寒鸦,车轮声不断向前,最终停在了镇国侯府的二门,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在入宫探望了荣太妃后,扶着丫鬟的手下来。
“娘,您回来了?”出声的是侯府的二儿媳李氏。
侯夫人略带疲惫地扫了一眼众人,“摆饭吧。”
众人簇拥着侯夫人进屋,戚嘉瑶也混在其中。
摆上饭,侯夫人落座,世子夫人和众多媳妇捧饭的捧饭,拿帕子的拿帕子。戚嘉瑶则捧着巾帕侍立一旁,等侯夫人并几个小姐放下著,戚嘉瑶用热水浸湿了帕子捧上去,侯夫人一向有用热帕子擦手的习惯。
结果,侯夫人把帕子“啪地——”一声打在地上,斥骂:“诚心烫死我不成?”这一幕众人皆惊,戚嘉瑶立刻跪在了地上。
侯夫人:“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戚嘉瑶不敢分辨,众人也没有帮她分辨一二的,只李氏重新递了帕子上去,笑道:“娘,我来我来!她哪里会伺候您?”
等众人慢慢退去,戚嘉瑶才起身离开静心堂。
“夫人,您别放在心上。”丫鬟琉璃扶着戚嘉瑶,小声地劝。
戚嘉瑶只是摇摇头,淡淡开口:“无妨。”
嫁过来就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还能有什么介意的。
回到垂柳居,屋子里寂静一片,她的夫君恐怕是出去与好友喝酒去了,或是去花楼倚红偎翠,她也不甚清楚。
戚嘉瑶是三月份嫁进来,到现在十月,也不过半年左右。当初在家里陪着二姐姐去佛寺烧香,碰上了镇国侯的小儿子。因为要去佛寺,所以她穿着月白色的衣衫,下搭银色的长裙,也没有擦胭脂,但就是这个样儿,还让镇国侯的小儿子念念不忘,一心非她不娶。
侯夫人一向惯着小儿子,真打听了戚嘉瑶的家世,结果气个倒仰——侍中府上的庶女。这条件给她提鞋都不配。
若是先帝还在,侍中府好歹还有一位宠妃丽妃,可先帝都不在了,宠妃也成了昨日黄花了。但这位小公子顺风顺水惯了,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侯夫人都能给。可侯珉闹着非她不娶 ,最后 ,“大腿拧不过胳膊”,戚嘉瑶进门了。
出嫁的时候,大概是戚嘉瑶最出风头的时候。
她是侍中府上的庶女,姨娘生下弟弟以后身子一直就不好,病病歪歪到她六岁的时候就没了,一个薄木棺材卷着从侧门抬出去了事。
她姨娘本来就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连自己的身世都说不全。她和弟弟年龄又小,姨娘连个正经殓尸哭灵的人都没有。她姨娘去世以后,她和弟弟就成了侍中府透明的存在。
她爹别的本事不一定有多少,但纳妾的本事在京城里面可以榜上有名,她母亲林氏为此恨得牙痒痒,早些年还和这些妾室斗法斗得昏天黑地的。
等到大姐姐入了宫,成了先帝的宠妃,那些妾室也都揠旗息鼓了,连她爹在林氏面前都带了几分讨好,毕竟自己和几个儿子的前程都靠大姐姐的枕头风呢,林氏又三天两头入宫,这前程不就在林氏三言两语之间了吗?
先帝对她爹也确实不错,让她爹从一个京城不入流的小官,提拔成了吏部侍中,甚至还想封爵,朝臣反对才作罢。
先帝去世的时候,就属她爹哭的厉害,先帝一去,侍中府在宫里的依仗也没了。她爹甚至想把剩下的女儿也送进宫去,但新帝不是先帝,能什么女人都眼睛不眨地笑纳?因此,侍中府的门口又从车水马龙变成了门可罗雀,速度之快,让她爹每天站在大门口捋着没几根的胡须唉声叹气。
听说镇国侯府带着媒婆来提亲的时候,她爹差点从椅子上蹦下来,虽然老镇国侯去世之后,侯府已经大不如前,但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侯府。他家何德何能能和侯府结亲呢?
一向不管家中事情的爹也拿了银子,还千叮咛万嘱咐林氏一定要好好操持这场婚事,不能给家里抹黑,让侯府面子上过不去。
林氏差点咬碎了牙,一个庶女嫁的比自己亲生的还风光,林氏怎么能不恨,但也只能掏空了家底往外拿银子,把戚嘉瑶认作了嫡女,当着戚嘉瑶的面还得赔笑脸。
纳征的时候,她的夫君侯珉来到侍中府,从仆人手里接过捆好的大雁,结果那雁凶的不行,狠狠啄了侯珉手一口,侯珉哇哇乱叫,惊得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戚嘉瑶这个时候就知道这门婚事以后顺利不了。
进了门,不受婆母待见,现在不过半年,她就见不到夫君的影子了,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戚嘉瑶心里不是没有忧虑,但她的处事原则是能苟就苟,苟不了……也要苟。
丫鬟琥珀听说了静心堂发现的动静,气得恨不能冲上去与那个老妖婆理论一番。但她知道这无济于事,只会让少夫人的处境更加糟糕。
“少夫人,奴婢拿了白环饼和萝卜丝,您吃点吧。”琥珀打起帘子,从外面进了。
白环饼是用秫稻米屑和水,加了蜂蜜和了面,再用手揉成环状,下锅用油炸成的。不怕放,可以保存很久,也不怕凉,只是不如新炸出来的酥脆爽口。萝卜丝则是用白萝卜切丝腌制而成的。这两样都不怕放,不怕凉。
戚嘉瑶猜到她今天被侯夫人斥责,是最后一个离开静心堂的,大概厨下也没有给她留饭。所以琥珀才拿了这两样,勉强挤出笑脸,不叫她伤心。
一时之间戚嘉瑶也有些心酸,不好拂了琥珀的好意,更不愿委屈了自己的肚子。于是便问:“咱们带来的黍米酒呢?拿一罐子来。”
琥珀连忙去拿了黍米酒,用青瓷莲纹的罐子装了捧过来。
戚嘉瑶吃了半个白环饼,又用了小半碟的萝卜丝,再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