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州没有旖旎的心思,她此刻寒咒发作,周身是刺骨的冰凉,无异于有人用冰刀将她的骨头一根一根剔除。凛凛的寒意化作一股气在经络中游走,霎时又割裂成万千冰针割剜她的心脏,撕裂她的血肉。
寒咒是天地间最霸道狠戾的毒术,为两百年前大疆帝后所创。他以自身献祭,大疆王庭因之家国覆灭,血脉断绝,分裂南北,至今战火不断。
肆意的帝王失去了所有力气,懒瞥谢琬之畏缩之至又故作大胆的模样,眉间微皱,无可奈何地低眸轻笑。
秦衍州许久不曾好好休息了,才小憩一会儿,就有不速之客扰人清梦。
她修养极好,虽郁闷却不至恼怒,浅浅的打哈欠,像慵懒的雪豹,好奇问道:“谢君后是打哪儿来的?”
“帝后寝宫有密道可直通温池殿……殿下,侍身一如浮萍无处可去,求殿下疼疼贱侍吧。”
谢琬之不敢直视秦衍州,她的眸子深沉如渊,倒映出他所有的不堪。
他做浪荡小倌的模样,假笑着挑开腰间丝带,双手虚抱女子的腰身,卖力地取悦她。
秦衍州慢慢伸手覆住谢琬之的眼睛,掌心温凉,令他浑身一僵。
“没有人能强迫你”,秦衍州浅声道,“谢琬之,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秦衍州并不知道谢琬之面临了怎样的难题,能够令他抛下世家公子的傲气,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青涩而决绝的求欢。
秦衍州取衣披身离开温池,墨发浸水而湿,偌大而侘寂的宫殿,唯余水滴坠地之声。
“滴——嗒——”
在秦衍州看不到的角落,谢琬之合上的双眸眼角滑落两行清泪,亦融入这潭清池中,无声,无息。
秦衍州背对谢琬之命令道:“换上孤的衣服。”
天家奢华,华裳琳琅而不重复。因秦衍州不喜欢沐浴时有人在场,下仆皆守殿外待命。
若她深夜命人索要男子成衣,无端引人揣测,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秦衍州岿然不动,颀长瘦削的背影让人心神安宁。
湿衣尽去,华服盈身。
“殿下,侍身穿戴好了。”
谢琬之一袭靛蓝锦袍,衬得容白胜雪,他面庞清秀如雨后芙蓉。
秦衍州颔首,面色有些许苍白,她平常一样淡笑道,“还不错。”
谢琬之酡红了双颊,夜色漆冥,灯火煌煌,无人知晓。
温池殿处处亭台楼阁,随意寻凉亭亦是清幽仙境。
秦衍州选一个最舒服的躺法,潇洒但不放荡,指着对面的石椅示意他坐下。
谢琬之称谢但并未休息,而是提着石桌上的银壶斟了一杯酒,朝秦衍州走去。
佳人作陪,明月清影入酒,独赏这美人美景秦衍州都觉得因寒咒带来的痛楚减轻了些。
她疼得指骨微微打颤蜷缩,将酒当做镇痛剂一杯接一杯饮用,脸上却谈笑自若,甚至有闲心逗弄谢琬之,丝毫看不出羸弱之态。
谢琬之未曾预料他与新帝再度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原想着新帝今夜□□他一番好换得家族投诚,却没想到如今孤男寡女当亭夜话,却是光明磊落无干风月,这不禁让他暗松了一口气又心生怯意。
他与她一个是废帝正君,一个是嬴朝帝王,云泥之别,她看不上他也是正常。
两人一时间好似都放下了各自的身份,从天南聊到海北,从鸿蒙之初聊到家常细琐,但都非常默契得绝口不提方才所发生之事。
……
“殿下真是一位仁王,历来君王夺天下无不是伏尸百万、经久方息,唯有殿下慧敏仁德,未过五载而使天下万民归心”,谢琬之感慨道。
“打造曲辕犁,精粹农具,给流民分田却不取税,创立青山书院教百姓认字,兴修东江江堰,经战无数从无败绩。殿下,您当时走第一步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今后的路了吧。”
谢琬之瞳中照映秦衍州模样,她坐于玉阶身靠红柱,左膝曲弓右膝平置在下,手抵阑干撑首,剑眉微蹙。
他喃喃道:“我若是平头百姓就好了,生在殿下治下的太平盛世,九死而无憾。”
“嗯?”秦衍州启眸。
“自武帝开创科举,世家江河日下,而世族之最就在帝京五氏。近百年来,五姓相互联姻借此抬高身价。多稀罕啊,百年鼎盛之家沦落到与市井小民一般卖子求荣。殿下啊,你说好不好笑?”
谢琬之笑得岔气猛烈咳嗽,眼角的泪光闪烁,哀婉凄迷近乎喃喃自语。
秦衍州望着他沉默不语,百足之虫尚死而不僵何况世家千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现在的世家大族虽衰而不败。
只是无论家族强盛还是衰微,男子都是一枚棋子。
“武帝驾崩之时明昭太女尚不知事,杨王受武帝之遗命代管国政。只叹她谋算一生却算不到自己的女儿弑君杀母,皇城姓氏一夜改写,”谢琬之眸底蒙雾,空洞得看不真切,“又过十几年,我随母亲入宫赴宴……咳……咳咳咳咳……”
嬴朝国祚延续九百八十七年,武帝秦稷丰,是第四十二位帝王,同帝后卫玠伉俪情深。卫玠死后第五年,她将明昭太女托孤于当时的英王杨宏祁,尔后自戕殉情,埋下了杨氏代主的祸端。
或许是秦衍州的眼神太过清朗专注,谢琬之便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少年郎……
“贱侍逾矩,请殿下恕罪。”说罢惶恐又拜。
秦衍州被他搞怕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无碍,随孤进屋。”谢琬之每每说到情动处,总咳嗽不断,许是患上了情绪性哮喘。
患病者大多承受巨大精神压力,常因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