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门时,隐约听到母亲萧氏的院落有争吵声。
父母婚后琴瑟和鸣,育有一子两女。除去在婚前通人事的通房丫鬟葛氏后被抬为姨娘,再未纳妾。葛姨娘为人简单直率,萧氏是名门闺秀,因而不同于妻妾成群的二房,赵家长房后宅一向和睦。
殿试结果公布前夕,敢来萧氏这闹事的,唯有二房主母沈氏了。
果不其然,刚进院门就听见沈氏的趾高气扬:
“这主屋到底有年头了,待过两日搬来,得好好修缮一番。要说住着舒坦,还是我那处刚扩建的院落,敞亮开阔。
但父亲有言在先,元清和元景这次殿试谁能拔得头筹,就为谁请封世子,享有住在主屋的殊荣。我自是不好拂了他老人家一番好意,也不能否了我儿元景的一番心血。”
“二婶娘怎知二哥就一定拔得头筹?殿试最终名次可是由当今圣上亲自定夺,莫非您能白日做梦,揣测圣意?”
说话的,是葛姨娘唯一女儿赵长仪,今年刚及笄。自小比照嫡女教养,见识眼界也不是一般庶女能奢望的。
可惜的是,儿时顽皮摔断右腿,后来右脚走路会有颠簸。
沈氏这些年没少拿这事明里暗里讥讽:“长仪呀,我理解你及笄后却无好人家提亲的心酸,总盼着元清挣个一官半职回来,好为你说亲。但你别忘了,庶出就是庶出,别整日里心比天高。”
“没人提亲又如何?我江阴葛家家财丰厚,就是一辈子养着我们长仪也未尝不可!”
葛姨娘站出来反驳,其兄长做生意极有头脑,早些年曾借着赵家长房的东风发迹,长房没落后又反过来接济,因而葛姨娘如今是妥妥的富婆。
“毕竟我们长房人丁单薄,就剩仪姐儿这么一个小的。哪像二夫人房里,姨娘通房的肚皮喜讯接连不断,开销才是大呢。三番五次想搬到主屋,莫非是扩充后的院子都不够住了?”
“你放肆!”二叔政绩不行,但酒色不断。每次提及,沈氏就如同炸毛的鸡,“一个贱婢也敢以下犯上?来人啊,给我狠狠掌嘴!”
“我看谁敢?”一直未言语的萧氏,泰然发话。
她声音婉约,赵长璎娇软的嗓音便是随了她。但曾身为前定北侯夫人的气势犹在,不怒自威:“长仪和葛姨娘是我大房的人,还轮不到他人越俎代庖。”
沈氏却是嗤笑:“得了吧。别忘记如今我才是身有诰命的定北侯夫人,更何况你那将军府早没了将军,你还端着大将军嫡长女的架子给谁看呢?”
话毕,屋内陷入死寂。
早年昏君无道,各地藩王起兵,萧氏胞兄萧大将军站错了队,待昭和帝收服四海后不再被重用,萧家就此没落。铁证如山,萧氏纵使心痛却无法反驳。
沈氏很是满意这个局面,扶着丫鬟的手美滋滋起身,准备离开。
谁知棉门帘一挑,正对上赵长璎的清冷眼神,洞穿力极强,吓得沈氏浑身一抖!
赵长璎身量与一般女子高挑,加之嫡长孙的男子身份,站在沈氏面前自带一股压迫感,“元……元清来啦,你这孩子真是的,站在门口吓唬人作甚?二婶娘知道你会试排名不如元景,心里发愁殿试成绩,但也不该往我身上撒气啊?”
“是好心提醒。”
赵长璎平静瞧着她,但仅一句就惊得沈氏后脊发凉:“听闻您胞弟近日泡在赌坊输掉不少宅子铺子,差点被人打断腿。好在有侯府夫人作背书,才不愁那万八千的赌债。”
“此话当真?”沈氏气得牙根疼,当即急匆匆出门:“这个挨千刀的畜生,他居然又去赌了!还敢打着我的名义!”
沈氏一族日渐没落,这几年因为沈氏侯府夫人身份沾了光。其胞弟作为未来家族继承人,不学无术,沈氏没落是迟早的。这也是为何沈氏急切希望赵元景承袭世子之位,来日好庇佑母族一二。
“大哥,你又何必告诉她?对她再好也不会感激你的。”赵长仪端给她一杯热茶,眼睫毛还沾着一滴没干透的泪珠。
赵长璎接过茶杯,拍拍她小脑袋,“无妨,本性难移。”
那间赌坊是她与陈肇合伙开设,沈氏今日去帮忙填窟窿,正好用来给陈肇作贺礼。
“你是准备去陈府赴宴?”萧氏相信儿子做事自有道理,没多问,只心疼她小小年纪扛起整个长房,自己娘家没落无从帮衬,“儿啊,下雪天寒,你身子还没好利索,穿暖和了。”
赵长璎:“儿子记下了。”
“大少爷,赴宴礼金可拿够了?”葛姨娘感激陈肇多次为长房雪中送炭,“姨娘给你包个大红封带上,五万两可够?十万?”
相处多年,赵长璎仍被葛姨娘的大手笔雷到:“……不劳姨娘费心,我已备好贺礼。”
像陈肇与兄长这种好友间的贺礼,从不在金钱,而在心意。
赵长仪也是无奈:“娘,您可少说两句吧。”
被孩子们嫌弃了,葛姨娘就嘿嘿直笑。
一屋子丫鬟婆子被她逗得努力憋笑,就连端庄的萧氏也忍俊不禁,先前被二房沈氏搅合的阴霾随即烟消云散。
只是都默契未提,“赵元清”会试排名落后于赵元景之事,极大可能影响殿试的成绩。
赵长璎安静将满室的温馨收入眼里,随后毅然踏入风雪。
不论殿试结果如何,不论能否夺得世子之位,她必定都要将长房发扬光大!
让母亲和葛姨娘能安享晚年,让妹妹风光大嫁,让多年无儿女的长姐在婆家抬得起头,让父兄在天之灵得以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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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亲朋宾客满座,一片喜气洋洋。
礼部尚书乃正三品大员,不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