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怎么一个个手都是黑色的?不是说是蓝色并紫色么?”
“不对!你瞧,其余人手心手背皆是黑色,只那三人手心干干净净。”
“呦呵,我懂了。这试毒是假,心虚是真呐。唯有与尸体接触过的凶手,才没胆子将手心摊平,老老实实去试毒。”
闻声,三个丫鬟婆子才知上当了,却为时已晚,磕头如捣蒜,求饶不断。
经审问,原来是她们几个想趁着婚宴这日人员凌乱,偷拿府中值钱物件去典当换钱。不小心被玉珊撞见,收买不成,便起了杀心。
至此,真相水落石出,还了陈游的清白,也给屠户一个合理交代。
围观者无不为这出好戏拍案叫绝!
昭和帝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放下白玉杯盏,摆手命人撤去屏风,宣赵长璎上前觐见。
赵长璎这才知晓圣上銮驾一直都在前厅,不敢直视圣颜,忙垂首上前行礼,“学生赵元清,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她这般,其他人无不震惊叩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与昭和帝这尊大佛共处一室,“万岁”呼声顿时此起彼伏。有人不小心瞧见圣颜,那伤疤戾气森森,吓得当即跌跪在地。
“先是声东击西,再是兵不厌诈,你能想到将兵法与刑律案件结合,倒是不错。”昭和帝双臂撑在金丝楠木椅子扶手上,手指随意地敲着扶手,言语间的几分欣赏不加掩饰。
赵长璎自然要谦虚一下:“承蒙陛下夸奖,学生方才忧心此事会误了陈肇兄的接亲良时,遂因地制宜地略作变通。至于将兵法与刑律相结合,学生不敢当。”
其实赵长璎是真的不敢当,古往今来,能将兵法与刑律结合的人寥寥无几。当然,这同时也反应出昭和帝对其评价之高。
“你年纪尚浅,的确还须磨砺。但有这份沉稳不躁的心境,想必能事倍功半。”
昭和帝笑了,许是爱屋及乌,瞧着他这张如同一个模子刻出的五官,心情总会多出几分愉悦。他饶有兴致地临时出了道考题:“若由你来审判,这行刺的屠户应如何定罪?”
圣上似随口一问,但赵长璎却不能随口一答。这答案关乎着屠户的命运,也很可能关乎她明日殿试的命运。然而她垂首跪在地上,视线只能触及一双黑色绸面棉靴,无法通过他微表情获取任何有利的揣测。
但她想着战火停歇不久,昭和帝近年来都在降减徭役赋税,让百姓能休养生息,应是主张仁政的明君,于是如实回道:“启禀陛下,学生认为,一则今日乃陈肇兄大喜之日,二则这屠户事出有因,可免除重刑。但他不明是非就寻仇投毒,过于草率,应小惩大诫,以昭我朝刑律之威严。”
话毕,意外安静。
昭和帝闻言,并没立即给予评价,赵长璎开始担心哪句言辞不当,触碰天子逆鳞,心里突突地发毛。
然而垂手而立的礼部尚书,余光已将昭和帝的神色瞧个清楚,无不庆幸先前对“赵元清”的帮衬。要知道自打这位荣登大宝后,越发心思难侧,如今看跪在下手的人竟是面露笑意,青眼有加,可谓罕见至极。
许是看在与前定北侯赵成泽一起打天下的情分上,但无论如何,或许殿试成绩出来之日,就是赵家长房东山再起之时!
果不其然,片刻后:“赐酒。”
呼……
赵长璎心里长吁一口气。
随后昭和帝摆驾回宫,而“赵元清”的名头很快传遍今日来赴宴的功勋贵胄,原本冷清的周遭,肉眼可见地热闹起来。
赵元景先前不在前厅,等事后得知此事,笑容里多出些深意:“倒是小瞧了我这位堂兄,原来也是个强劲的对手,有点意思。”
但其实这并非赵长璎所愿,本想看完拜天地就回来躲懒的,最后被人灌得差点找不着北。
赵元景好心带她一道回府,马车上赵长璎醉醺醺抱着他手臂说什么也不松,还振振有词:“别动,小心我揍你。”
“……”赵元景脸上温润笑意,咔嚓一道好大裂缝。
~
夏夜长月明,赵长璎只着月白绫罗薄裙,只身走在一片峡谷之中,两侧山壁高耸陡峭。
正不知何去何从时,前方隐约传来打斗响动,刀剑间或撞击,声音刺耳。好奇心驱使,她贴着山壁,悄声靠近。
这是处战场,地上几百号尸首横七竖八,有的冷兵器还插在尸首上,一匹匹战马也死不瞑目。
唯有一白袍铠甲将士还在浴血奋战,正被七八个手持弯刀的匈奴人群起攻之。白袍将士高大威猛,出剑利落,然而身上多处受伤,血迹斑斑,失血过多的他明显动作越来越迟缓。
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终于将最后一个匈奴人斩于刀下。自己也随之昏厥,手上长剑“哐当”倒地。
赵长璎慎了会,确定他半晌都没动静,才走上前,讶异:“又是你?”
没错,白袍将士便是上次梦中那个凶悍的男人。右眉骨那道伤疤还没完全结痂。
原来他一身的伤,是因为曾抗击匈奴,保家卫国。这让她不由想起征战沙场多年的父兄,将心比心,定是不能见死不救。
赵长璎艰难地半背起他,就近拖到一处能遮挡的背风口。稍缓了缓气息,撕下衣襟为之简单包扎。这般才发现,他浑身上下不止十余处伤口,有的地方血珠子不断地往外沁,手上动作越发轻柔。
昭和帝是被疼醒的,睁开沉重眼皮,目光迟缓定格在身侧小姑娘身上,有片刻呆滞,无血色唇角上扬:又梦见了你,真好啊。
他依稀记得这是七年前的官渡大劫,当时他“杀神”称号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