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泉不会承认自己是在为难或者敷衍迢月,他只想逃走。逃离比赛,逃离“虹”,逃离信陵……和失去飞星的那个晚上一样,现在他的心里空得发慌,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能填满他的心,他只希望不要是眼泪。
要是当初没有抱她就好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已经和飞星失联了一个月的虞泉偷偷从江城跑回夜台,在闲潭中学教学楼的楼顶天台在守了一晚上,可飞星并没有赴约。就在他为飞星的不辞而别感到心灰意冷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迢月。她是个好奇心与同情心一样泛滥的孩子,愿意听他语无伦次地倾诉,愿意陪他流泪,好像还对他立下过什么承诺——他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陆迢月只不过是一个“不是飞星的女孩子”,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她再有什么交集。
曾经信任的、依恋的人,都被他辜负了。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孩又能拯救他多少呢?
想着要逃走,可回到家里,也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在夜台的家里度过了目前人生的一大半,可是自从飞星搬走之后,这间公寓就变得越来越陌生了。虞泉走进自己的房间,发现书桌上多了几本初高中的教材,似乎是上午去了闲中以后,妈妈帮他找来的。书下还压着一张信纸,虞泉认得是妈妈虞宝筝的字迹。
“囡囡:听你说要回来继续学业,妈妈很高兴,因为妈妈终于能够陪在你身边。但是囡囡什么都不说,妈妈怎么能放心得下呢?妈妈也犯过许多别人眼里的傻,所以唯一的愿望是囡囡绝对不要委屈自己。”
原来妈妈在担心啊。在他的印象里,妈妈总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很少同他交流,就连他把休学去打职业的决定告诉妈妈,她也只是把他拥在怀里,沉默着地点头答应。也许妈妈是爱他的,可谁知道呢?说不定比起他,妈妈才像个囡囡。
“妈妈,你不知道的是,我只学会了受委屈这一件事。”
他将信纸按在胸口,双手环住自己的肩,闭上眼睛拥抱母亲没有回声的爱。然后丢下信,熟练地离开了自己的家。
临近十一点的网吧,客人已经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前台的年轻女孩戴上粉色的猫耳耳机,对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发起呆来。在音乐和夜雨的滤镜下,闲潭似乎也没有那么死气沉沉的,不过是这座城市的许多苍白中的最平淡的一角。直到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在雨中颤巍巍地走近,她才猛然惊起,随手抓起手边的干毛巾,赶紧披在来人的头上。
“你这孩子,怎么不打伞啊?”
“没找到伞……”
“那就老实在家呆着啊?”
“家里只有我一个。”虞泉从她手中接过了毛巾,低着头静静地擦拭着头发,“我晚上也睡不着。”
雨珠从他的发丝上滴落,被头顶的霓虹灯映照出浑浊的颜色,在单薄的肩上晕开,像一块诡异的斑。她盯着他看的出神,直到他突然开口问:“我朋友来了吗?”
女孩点头,虞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生正在屏幕前埋头苦战。
“那我就坐在他旁边吧。”
女孩顿了一下没有给他开户,而是拉住他的手。
“姐姐?”
“好久没见泉妹了,先陪我聊聊天嘛。”
女孩眉眼弯弯,笑意真挚又亲切,虞泉没法拒绝。其实他和这位网管姐姐并没有那么熟络,一直是她单方面很照顾他,而自己连她叫什么都不甚清楚。他听到她的朋友叫她“小猫”或者“小咪”,想来只是外号;而网吧的老板管她叫“小yu”,他也不知道是姓还是名。直到后来去打职业,她帮他建了应援的粉丝群之类的,听说在粉丝里她自称是纤云的姐姐,所以他顺势就管她叫姐姐。他坐在姐姐的身前,安静地听她说些琐碎的小事。姐姐的语调很轻快,听起来像唱歌一般活泼跳跃,稀松平常的事情在她的诉说下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趣。她一边收拾桌子,不时回头望向他的眼神总让他的心慢跳一拍,这份悸动好像在提醒他,同样的瞬间他也曾拥有过,只是失去了太久,已经没办法再温暖他了。
“虽然是婚庆公司用过的二手的屏幕和设备,也是老板费了老大劲才弄来的,至少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是吧?”
“为什么要在网吧里放这个?”
“当然是为了看‘纤云’的比赛啦。”
姐姐笑着回答,即便她知道纤云的缺席引起了多大的风波,也没有一点避讳。虞泉分不清这是无心的闲话还是蓄谋已久的试探,也许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区别。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呀?”
姐姐伸出手抚弄他的头发,而他还没有习惯她的温柔。
“今年不打了也没关系,泉妹还小,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
“不,我不想打职业了。”
头顶的那只手停下了,他也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可是和想象的不同,姐姐注视他的目光依旧温暖而期待。
“那泉妹会回夜台吗?”
“我会回来上学,昨天去闲中问了,那里还保留着我的学籍……”
“这样啊。”她笑容里的明媚没有丝毫减退,“那么,欢迎回来。”
“……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是我太——”
那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打断他的自白。姐姐和他静静地对视了两秒,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虞泉害羞得有些慌乱,她们应该还没有亲昵到可以这么近的接触,近得连对方的呼吸都感受得到。
“回来就好。多晚都不算晚,只要你回来就好了。”
她是第一个没有对他放弃职业生涯流露出丝毫失望的人。虞泉不明白她说的话,可是他没有勇气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