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迟从没想过会是广美先发现她。
她知道自己演技不好,迟早会露馅,所以就算家里人都很担心,她顶多也只是收收礼,甚至连信都不回,对于二哥宋成钧,也基本避免见面。
这才导致她的日子异常无趣。
却没想到,已经这么谨慎了,还是轻易被发现。
“……什么意思?”
但魏迟当然不能那么容易就承认。
魏迟淡定自若坐到她身边,“难道这世上,还有与我一模一样的人不成?”
广美轻嗤:“她可不是你这样的人。”
魏迟一顿。
广美转眸看向她,哼道:“她比你,可讨厌多了。”
魏迟:“……”
脑中传来一声冷笑。
然后,原主说了两个字:“等着。”
“等什么?”魏迟问。
然而接下来没声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联。
魏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否认:“女大十八变,更何况,我已为人妇,自然不一样了。”
广美还是不信,道:“能有什么不一样?”
魏迟轻抬眼眸,睨了广美一眼。
她喝口茶,故作深沉说:“从前,我什么都不管,只想到外头去,自由自在。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能自由自在,是靠着父亲母亲的庇佑,我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靠着祖先的功绩。原来,我奢贵的生活,是踩着那么多人的尸骨——不论贫富贵贱。”
广美怔住,看向魏迟,她似乎是真的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可看起来,偏偏又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是啊,她知道这人怀孕了时,也十分惊讶,她太知道这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了,所以她怀疑了,所以她一次又一次试探,越发觉得这人,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狂妄自大的矜贵小姐。
真的会有“女大十八变”吗?
她看着“宋池”起身,走到窗前,她心绪紊乱,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却又多了陌生感。
“那天,天子召我入宫。我多么胆大啊,居然直接质问他,为何要恢复婚约?”
“他说,宋家到了现在,完全只是靠着先辈的功绩。我的祖父,至死都在享乐;我的父亲,继承爵位浑水摸鱼。若不是父亲当初押对了天子,宋家难以重现辉煌。而我也难以拥有此般自由。”
“他说——‘你享受了祖先赋予的二十年富贵与自在,自以为已经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大侠,但你的勋贵身份永远摘不掉,你在外头,那你,便永远是恶,是民众的天敌’。”
魏迟站在窗前,窗外是暖洋洋的光芒。
说着,她转了身看向广美,语气渐渐轻快,笑道:“我有身份,有权,有势,才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才可以真正自由。”
广美却不赞成,站起身来反驳:“在这里一点也不自由!”
不知为何,她眼中噙了泪。
“你背弃爱人,如你所愿吗?你丢了孩子,当真一点也不在意?!”广美拿过身旁桌上的茶杯就往魏迟身上丢,“她有多讨厌太子,你才不知道!她不会跟太子发生关系的,就算是下辈子都不会!”
魏迟站在原地不动,任由茶水洒在自己身上。
她也没顺着广美说,而是问:“你真心喜欢太子吗?”
广美怒道:“关你何事!”
魏迟言笑晏晏:“若你真想与太子有什么,以你的姿色,恐怕早就得了宠。怎么,你很在意我吗?”
“谁、谁……”广美气急败坏,意识到自己结巴后,更加心烦,“我最讨厌你了!最最最讨厌你!我就是要让你不如意,我任何中原人都不在意!”
广美的声音染上哭腔,像是忽然想到伤心事。
“……我讨厌你!我讨厌中原,讨厌所有汉人!”
广美蹲下身哭起来。
魏迟走上前去,也蹲下去,将手搭在她肩上轻拍,音色轻柔:“不哭了,公主。对身体不好。”
广美呜呜说:“我要回家……我讨厌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魏迟眼珠子咕噜转,叹气说:“你想家,我知道,我这几日询问了那位曲姑娘,她会西域那边的乐器,叫什么我不记得了,不过你若真的很想家,等下次来了,我一定帮你问问,或者你亲自来与曲姑娘交流。”
“你存心为难我!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出来她不喜欢我!”广美气呼呼道。
魏迟以笑回应:“总之你不要伤心了。”
广美抬头看着她的笑颜,抹了眼泪,低头沉默一会,喃喃说:“为什么,人会变?”
魏迟无言。
她惹了广美伤心,广美自然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走的时候,蝉衣刚好回来。
魏迟奇怪得很,原主刚刚那句“等着”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当她再次唤出原主时,原主也只说:“没什么。”
魏迟问:“你是不是学到了什么新东西,没告诉我?”
原主宋池道:“怎么可能,我们现在是命运共同体,我当然不会瞒着你些什么。”
魏迟迟疑:“你不信任我吧。”
“怎么会!你刚才的演讲,真的十分精彩,你不是想让这些优秀人才们互相认识、互相扶持,共创大业吗?我觉得你一定能成功的!”宋池难得的鼓励她。
魏迟微微叹气。
当时想的时候很精彩,但真正实施起来……真的好累啊!
关于宋家的处境,魏迟通过原主的记忆已经看清,她也只能通过娘娘的关系拖一阵子,可皇帝已然不想给宋家再度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