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就跑来山庄,“咱们这把不单单打了胜仗,还赢得漂亮,樊明义一直念着要见你,我都胡乱搪塞过去了。”
怀渊将皇帝对富敏的怀疑告知与他,“与倭国隔海相望,勾结到一处也不奇怪。那富敏得陇望蜀,也不知哪来的底气,竟有肖想皇帝之心。出了这个庄子,包括往京中递的折子,对外只称我伤重不醒,且看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扈辛之有些吃惊,“你不回京?那女郎呢?”
从怀渊的沉默中,扈辛之得到了答案,脑中勾联起另一件事,斟酌再三,他还是讲了出来,“等等也好……你也知道那位大婚前来找过她吧?这桩亲事未成,对她的风言风语定然少不了……”扈辛之像个为儿女婚事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一般,很含蓄、也很给留面子地试探他的意思,“安澜呐,你别怪我多舌,也莫拿事急从权来搪塞,你打从一开始就去跟人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都是公干,日日里出外进的,人家一个女郎要名声不要?更何况从汤口到长洲,朝夕相伴这么久,你对人家的想法,是不是老早就算在你南下的预谋里头?”
裴骘对王苏木的“想法”,作为过来人,懂的都懂,扈辛之只需稍稍一想便能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他扮成一个颇有耐心的猎手,以玉佩为饵,设下诱她登府的圈套,然后恰到好处地拿捏着她的性子,一点点靠近,收网前还不忘玩弄一把文字游戏,许下一个带她“回家”的诺言。
回的还能是谁的家?男人真要“狗”起来,文字上都要锱铢必较。裴骘便是在以这种堂而皇之的形式提醒王苏木,回京后要娶她为裴家妇。
如果扈辛之问的对象是裴骘,那便是多此一举,但皮囊下裹着的,却是怀渊的“芯”。
给扈辛之一问,怀渊当即有了醍醐灌顶的觉悟——如果裴骘成为王苏木的归宿,是不是就能化解掉章幼廷心里的疙瘩,让他跟李含阳的姻缘步入正轨?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怀渊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王苏木在一股诱人的鲜香味中醒来,午时阳光正满,床幔都被镶上一层朦朦胧胧的金边。
她不是在亭子里小憩的么?怎就睡到了床上?!一骨碌翻身下地,推门就见“裴骘”坐在廊下绳床中,一手握茶盏,一手持笔,悠闲自在得仿佛又回到了汤口县衙的那个小院里。
“醒了?你的那两根笋,刘婶替你烹了傍林鲜。”
“……哦。”王苏木羞赧地张了张嘴,隐约其辞地试探道,“是大人发现……我睡在亭中的?”
“嗯。”怀渊运笔如飞。
往下就不好再细问,他是怎么把她“搬”回床上的。王苏木颊上热意阵阵,口将言而嗫嚅,“大人怎么不叫醒我?”
怀渊答非所问,似是自语,又像是在问王苏木,“年轻夫妻久不见孕,是为何故?”
王苏木未做他想,下意识就在心中翻阅书典,张口回应他,“无子之因,多起于父气之不足。男当养其精而节其欲,使阳道常健,女当养其血而平其气,交相培养。平调阴阳温润并重,若精瑶相合还不结珠,或许是心神妄动不定,无论如何,都需做详诊。”
怀渊驻笔,临末了又重新执起添了几笔,将信晾在一旁,压着扶手站起来,闲步至她跟前,“不去瞧瞧你的笋么?”说完,深看了她一眼,便往竹林方向徐行而去。
王苏木怔忡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怀渊闲庭信步地走进竹林,林间风将他的话吹送到身后,“漫无星光的黯淡路上,一个人踽踽独行太久,就容易贪恋温存,遇到谁都寄希望于他会陪你走到最后,如果抱着这种念头,失望是在所难免的。”怀渊说着,逐渐放缓了脚步,转过身来,负手立在身前不远的石径上,望着她,就像在聊笋怎么烹才好吃一样云淡风轻地说,“但这世间,迟早会有那么一个人,同样一路孤身走来,走到你跟前,对你的孤寂感同身受……王苏木,错过的就要及时放手。我想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你考虑一下。”
他虽没点名道姓,但指的是谁,彼此都心照不宣。王苏木被他出其不意的一番话槌得耳膜鼓胀,瞬时再进不去其他声音,只余“嗡嗡”耳鸣。
怀渊活了这么久,跟女郎表白也实属破天荒了,尽管他套在裴骘的躯壳里,借的也是裴骘的口,他也不知自己方才的措辞会不会唐突到佳人。王苏木的眸子似能照出原形,他生怕自己的窘迫被她识破,明明心如擂鼓,面上还是强自镇定地移开视线,脑子一热,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递到她眼前,“既收了你的山君,我便以此做交换信物,如何?”
王苏木赫然一惊,面红耳赤,“大人都听到了?!”
怀渊看着竹林,佯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何止听到,敢往我头上簪花的,开天辟地你也算头一个。”
王苏木讷讷。
他玉色的手指,衔着温润的玉,一时辨不清是手更好看还是玉更好看,王苏木心底再次冒出个三伏天的知了,一声比一声聒噪,“应了他!应了他!!应了他!!!”
怀渊颇有耐心地等着她做决定。
脑中的轰鸣让她无法思考下去,王苏木鬼使神差地从袖口里伸出了纤纤葱指,刚一触及玉璧的边边,怀渊却毫无预兆地攥紧了玉,就在她抬眸的瞬间,他行云流水地将玉贴进她掌心,顺势牢牢包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跟前,与她附耳道,“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出尔反尔再收回的道理。”
玉中的灵力,感应到原主的气息,散出灼意凛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