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衣袖,又走上前拔出那枚嵌进墙壁的小刃收起来,然后冲李怀洲行了一礼。
李怀洲本以为这小姑娘是闹着玩的,却不想竟出此变故。看来,要认真了。
他轻笑一声,重新拉开椅子坐在唐京墨对面,他手臂抵上木桌,身体前倾。
“众所周知,生意讲究的是等价交换。不知这桩交易……唐小姐有何筹码呢。”
对方能一语道破她身份,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不过显然也不是个简单的,唐京墨不敢大意。
她坐回桌前,注视着身前的桌子,犹豫了很。就在李怀洲以为她要把桌子盯穿的时候,她终于开口,平静地回了两个字:
“唐家。”
殷折青差点脚一滑从梁上掉下来。
他在黑暗中拧紧了眉头,暗暗心道:“这丫头究竟要做什么。”
李怀洲似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唇角勾起:“赌的这般大,我若是成功与你有什么天大的好处么,值得你将整个唐家都搭进去。还是说,你们家同皇帝老儿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况且,就算不提这个,我可是上京城有名的纨绔,你如此信我,输了又如何。”
“好处自是有的,唐家从殿下身上索取的一分都不会少,不过这个便不劳费心了,唐家会提的。”唐京墨淡淡道
“至于输……不会输。”
不会输……
“这么狂啊,莫不是在诓我上贼船,到时候再同其他皇子里应外合好置我于死地。”李怀洲懒洋洋地靠上椅背,勾起唇角戏谑道:“我可不干。”
唐京墨:“……”他这满嘴的不着调跟谁学的,果然同一个江湖教不出两种人,常在江湖上混的没一个是好的,全是无赖,老奸巨猾,一群黑心老狐狸。
还不等唐京墨发现她将自己也算进去时,李怀洲又说话了:“话说,你们这般急着让我夺嫡作甚,现在的皇帝不好么,非要更迭换代折腾一通做什么呢。”
“文安帝沉迷后宫,不理朝政,奸小作乱,外戚垄权,若再如此放任下去,北周气数将尽。”
外戚垄权……
当今皇后魏氏出身四大世家的魏家,而魏家也确实垄断朝纲不错。说白了,唐家就是想等他即位后分一杯羹,还说的这么义正言辞,装什么正人君子。
“呵。”李怀洲嗤笑一声:“北周气数将尽跟我有什么关系,总有蠢得要命的人抢着当救世的出头鸟,他们以为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整日里痴心妄想着以一己之力扶正这个佛烂不堪的世道。可人人都是蜉蝣,只一人怎撼得动那盘根错节千百年的大树呢?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哪是那么容易就收拾好的。这不是不自量力么?”
“还有人更可笑,打着匡扶世道的名义做伪君子,实际上是为了让自家的势力更上一层楼,更方便只手遮天,说的倒是好听,恶心也是真的。你说……是不是呢,唐小姐?”
唐京墨哪能听不出他这一番指桑骂槐,从上到下骂了个遍,她火大,却还不能气急。
李怀洲有一点说得倒对,她就是来诓他的,虽然并不是诓他上贼船。但人还没忽悠到,自己当然不能先暴露本性,不然更骗不到了。
于是唐京墨暗暗在心中背了几遍清心咒,攥紧了衣袖,而后朝李怀洲淡淡一笑,平和道:“民女没有这般大的志向,唐家也没那么大的胃口。”
她抿了抿唇,接着道:“但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没有我也会是别人,总不能让天下一直这么乱下去。试问天下众生,从平民百姓到达官显贵,哪一个不希望世道太平政治清明。平民的肩上扛着一家老小的生计,已经够苦了,所以此家国之大任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们这些享清福的人身上。百姓予我们富贵,我们自当护他们周全,有些责任,是自我们出生起就再也推托不掉的,都是注定之事。”
李怀洲身子前倾,他拿起方才喝茶的杯子,手指摩挲着杯壁,认真听着女孩一字一句的说,他也有些奇怪,为何这分明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却有这样的见解。
说来也可笑,一个常常闯江湖的小姑娘都知道的事情,怎的那群狗屁官员却闭目塞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呢,做出的事情一个比一个荒唐。
唐京墨长长一段说完,原本期待着李怀洲会有一点点反应,可谁知这人一声不吭的冥想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一句继续。
唐京墨:“……”当她是说书的吗?又不给钱。
可唐京墨现在也着实有点继续不了。
花魁的房间里原先是点着两个火盆的,并不冷,可现在两个火盆都熄了,屋子里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冷。
李怀洲是习武之人,并不畏寒,而且现下天气回暖,他自然不会冷,可唐京墨不同。
她身上染着病,虽也习武,却比一般平常人还要畏寒畏冷得多,这次出门又未曾穿件披风,此时已然要冻僵了。如不是教养逼迫她忍住,她现在已经开始打牙祭了。
可毕竟她现在还有正经事,李怀洲让她说她又不能不说,只好轻轻呼出一口气,暖和一下被冻得发青的嘴唇,又悄悄搓了搓双手,这才开口继续。
“殿下,您也曾行于市井之喧,游于江湖之远,自然也见过饥荒战乱,见过流民苦寒,见过血海尸山,见过妻离子散,有人为了一口糠咽菜争得头破血流,却有人在饥荒之时依旧山珍海味奢靡浪费。而今内忧外患,殿下见了难道便当真不曾有半点痛心怜惜之情么。”
说到最后一句,唐京墨不自觉的拔高了声调,可她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情绪一个不小心外露了,这可是大忌。
唐京墨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
太冷了,她的手已经彻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