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下,谢濯那张线条流畅的脸明明灭灭,他赌气似地故意撇过脸去不看沈照。
可是此时沈照的注意力全放在眼前人的伤口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一系列小动作。
良久之后,被忽视的谢濯终究还是强压下心里的酸气和怒气,忍不住偷偷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此刻看着烛光下半蹲着,紧皱起眉头为他包扎伤口的人,谢濯心里虽然不免柔软了几分,但嘴上却仍为自己感到愤愤不平。
谢濯咬牙道:“沈照,你是真的该死。”
沈照正手忙脚乱地给他清理伤口,闻言抬头看向他,不可思议道:“小气啊,就这一脚就记恨上了?”
谢濯咬牙,胸膛剧烈起伏,却说不出话来。
他与沈照青梅竹马已然十三年之久了,彼此相处之间,小打小闹常有,可是彼此真正生气或者闹矛盾的次数却几乎没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去年年关皇太后薨逝开始,好像一切事情都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在发展。
最开始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魏子都,不知为何迷恋上了秦家女,甚至为了那个秦落蘅竟屡次不再顾惜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情谊。
接着,给他打击最大的是,前一天晚上还扑到自己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沈照,转身就自请下嫁平秦王府。
怀着满腔的愤怒与不甘,他一声不吭地跑去他的父亲紫衣侯驻扎在沧州的军营中去历练。他和那些普通的兵士一起□□练,白日里身体疲惫到不行。只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沧州军营的木板床硌地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他睡不着着觉,当他透过简陋的窗子,看到营外的圆月时,他也会想:盛京的月也会是这般圆吗?
阿照她……会不会像他想她一样想他呢?
整整一个月,刻骨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转眼就到了她该成亲的日子了。
愤怒与不甘散去,留下的只有满腔的心疼。
她那么娇贵又那么爱哭的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嫁到龙潭虎穴的平秦王府。她的那个夫君陆榆是个十成十的混账,他只会花天酒地,根本就不可能懂得去怜惜她。身世飘零又背负家国重担,她孤身在平秦王府该有多无助多害怕。
他得回京了,他想。
母亲说得对,她有她的选择,她有她的宿命。那他就只偷偷注视着她,保护着她就足够了。
可是当真的到了她成亲的那晚,他终究还是没办法保持冷静。他一个人跑到平秦王府中去,将什么仁义道德抛诸脑后,将他的剑架在了陆榆那位怀有身孕的妾室脖子上,固执地逼着她去搅乱这一场洞房花烛夜。
他一直在东苑的房顶上坐到月上中天,确定陆榆没有再回到东苑,才神色得意地离开。
在他心中,哪怕沈照已然成婚,他依然觉得沈照就该进他紫衣侯府的门,做他的新妇,他们两个人一起相守百年之后还要一起埋进谢家祖坟——自从他七岁那年在宜王府遇到哭得泪眼朦胧的沈照,他一直这样想。
沈照成婚后没几天,天圣帝不顾群臣反对,又要重启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特务机构——皇城司。
他突然有一个想法,既然魏子都可以向皇帝投诚,化作春山围场上那支飞向她的利箭。那他也可以取信于皇帝,化作只为她而张开的盾。这个过程并不太顺利,但所幸结果是好的。
当他被迫学着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时候,那个自私上位者终于朝他投来了满意的目光。
好不容易融入了皇城司,静下来的时候他掐起指头来算,又是整整三十日未见到她了。七月十五那日,当他去御书房向皇帝述职的时候,出来却碰见了他那个表妹二公主。二公主说她要去香积寺去为皇后祈福,在他的多番暗示下,对方终于上钩,表示要去平秦王府找长公主陪同。
只可惜二公主这人实在是太过磨蹭,他拉着母亲一直在寺中游逛呆到下午,才在佛殿中遇到了姗姗来迟的二人。
只是让他不满意的是,他觉得沈照好像一直在躲他。直到她拉着二公主去后殿求签,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他面无表情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双手,他早就焚香沐浴过了,身上并没有在皇城司的那种铁锈与血迹的味道。
谢濯眸色深了深,那她……为什么还要躲他呢。
他不死心地又尾随二人去了佛寺后院,当他看到跌坐在地的她,他想立马扶起她,却迟迟没有动手。
他沉思,总得让她吃些苦头,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只有他才是这世界上最值得她信赖的人呢。还有,他谢濯可不是那么廉价,能够任她沈照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人。
只是后来看她有点想生气了,自己还是不争气地抱起了她,而这该死的女人说好的“明日”登门拜谢,他沐浴焚香等了一日也未见人影。
而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安插在平秦王府的探子却禀告说,长公主今天上午在后花园与斯文俊秀的表少爷谈心,两个人谈笑风生,十分融洽。他倒不知道,这平秦王府的表少爷,是有多么的斯文俊秀,竟让她一点儿也想不起两人之间的约定。
想起来这些,他只觉得胸中的郁气更盛。这人现在是眼里一点也没他了是吧,那就是他自作多情了呗。
他心中暗暗发誓,他以后再也不会去管沈照的闲事了。
之后的几日,他在皇城司忙于监测京中各方势力的异动,而当他在伏击平秦王安插在皇宫里的暗卫之时,因为寡不敌众,一不小心腰部还受了些轻伤。
可是当他包扎回府之后,平秦王府的探子又报,说长公主今日下午受天圣帝的密令孤身去探平秦王府的密室了,黄昏时回东苑时身上隐隐有血迹。
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