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话,却不大能发出声音。
双目望向先生时,流转出祈求之意。
苏离一咬牙,撩袍给马头跪下,切声恳求:“既救下了,怎能不救到底?马头帮我!”
两人一路不合,苏先生钢板的腰,铁砸的背。
竟为救这叛党而屈膝?
叔敖心中是百般不解。
但见先生卑躬屈膝,忍辱哀求。
竟一时拉不下脸。
乌肃提议:
“这胡杨林西有片石头山群,山体上洞眼密布,纵横贯连,称作岩穴,是躲避追兵的好地方。”
二当家见这厢里僵持,忙道:
“我看行,眼下万万耽搁不得。”
叔敖想便是这里撇了人,毕竟救也救了,怕是夹缠不清。
先避过风头再作打算。
赶紧收帐转移,连人带车马迁入岩穴。
藏进一个大石窟里。
众人在洞内连避数日。
那许多张口要吃东西,所带粮食渐渐不够维持。
外面那些兵也怪。
既不大肆搜查,也不离开。
只在附近盘桓不去。
叔敖思前想后,找苏先生道:
“咱不能困死在这里,必得找法子脱身。”
叔敖难得主动,想是有其用意,苏离便问道:
“依你所见如何?”
叔敖道:“咱这儿人多,挪起来动静大,不能叫外头的兵发现。”
他说话间,二当家心领神会,把唐瑜的护甲捧将过来。
叔敖把手比向护甲,也不说话。
苏离即刻会意,这是要他扮作唐瑜引开追兵。
他只一心要保人性命。
二话不说,接下护甲,往自己身上披带。
苏小妹看得心惊胆颤,跑去拽哥哥的手:
“哥哥是要出去?咱们不是在躲人?你可不能出去!”
苏先生拉脱小妹的手,不搭理她,继续穿戴护甲。
苏小妹见哥哥这样,回头去看小姐。
那小姐靠山壁坐着,只把脑袋垂下。
像是睡了。
苏小妹忙去摇她:
“齐姐姐,你快来劝我哥哥,不要叫他出去!”
小姐这几天吃得少,养着精神,不想管事。
被苏小妹一摇,才开口说话:
“先生执意要做的事,谁又能劝得住?”
这话语调平平,在苏离听来,却很是刺耳。
他心里一阵窝囊,仰起头,对众人拱了一圈手:
“是我苏离害得你们沦落至此,若能替诸位解危,百死不辞。”
这先生豪言壮语,说得大义凛然,似给自己壮胆。
两只手却止不住发抖,抖得连护甲也系不上。
叔敖将手替先生系上带子,穿戴扎实,拍他肩头道:
“唯有冒这一次险,你安生去吧。”
苏小妹闻言,哪里肯让,冲到叔敖面前尖声叫骂:
“好你个贼娘生的!这一路上,处处同我哥钻尖儿作对,你家那么多贱养的野汉子,一个个出去,死个十几来天不就成了?偏把这坏心眼子的事安我哥头上,怕不是早烂了肠子黑了心肝!”
苏先生扬手在小妹脸上拍了一掌,厉声呵斥:
“平常我是怎样教你的?不叫你读书,就是要你守住规矩!”
小姐听了,暗自发笑。
好个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计较。
怕是把她说的话当成怨怼之言了。
苏先生打妹妹,是打给人看的。
也就拍蚊子的手劲。
苏小妹却受不住打,羞怒交加。
跑到她哥手够不到的地方,嘴里还是骂骂咧咧,只声音低了许多。
这小妹妹一向乖巧顺从,突然间粗言秽语。
旁人都惊于她变脸的功夫,倒不甚在意她说什么了。
叔敖道:
“不是我有意要害先生,我队里个个粗养的野汉子,腰圆胳膊壮,便是扮了贵家公子,一个个送出去,只怕立时被认出来,别扎堆在一块儿就不错了,哪能死个十几来天?”
苏离闻言,心中烦闷,也知小妹无礼在先,只能忍气吞声:
“我家小妹年幼不懂事,马头何必同她一般见识?”
叔敖哼了声,招来六七个兄弟:
“你们道我是有心要害人的?这几个兄弟,是我队里勇士,能抗击沙匪,经验老道,早便说好要一路护着先生。”
苏离却才安心了些。
叔敖靠近先生,悄然道:“我马队有个聚头处,先生随同过去避身,去后自有分说。”
正当此时,难民里那范士走出来,往苏离脚前一跪:
“请务必让小人追随先生,也好回报相救之恩。”
叔敖心中不快,脱口道:“少添麻烦,多你一个反还要人照顾。”
范士受惯了他的冷脸,也不在意,只问道:“不知唐公子换下的血衣还在不在?”
“你待怎的?”
“先生穿了甲衣,小人罩上血衫,分两路做饵,不是更好?”
“你却不怕吗?”
范士往四下里扫视众人,高声道:
“先生仗义救恩,万死难报,我范某人就是要叫各位知道,先生绝没救错咱们!”
苏离朗声一笑,弯腰扶起范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