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夏听文姜话里隐有歉疚之意,宽慰道:
“吕回在宫里经营多年,他一个能做上管事的,又不是出不去,肯定有准备,这次拿了一笔大的,够他脱身用了。”
只是四十大板如果打实了,怕是不残废也要爬一地血。
本来田夏是想免去锦儿受罪,一并保住吕回的身体。
只要两人都能平安归来,赐配算什么?
吕回竟不惜损身也要周全锦儿的名声。
倒确实,离了更好。
这一日过后,九月观算是“解禁”了。
虽然没撤去侍卫,却允许出入。
方便来回折腾。
田夏百忙之余,抽了个空,叫小葛伴着,去奴房探视锦儿。
新管事是前唐留任的监人,口称夫人,待人和善。
只说君母有旨,要整治前任留下来的恶风气。
是以现在奴房里的人,不管有没有主子保着,都一视同仁。
听夫人说来看贴身丫头,也不推拒,带到一处新开垦的田地。
锦儿一身泥污,正提着粪桶,在田里浇粪。
那管事的道:
“夫人瞧瞧,这都是供给你们主人家的地,能在这地头上干活,可得有多大的福气。”
田夏只当听不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吩咐道:
“你叫她过来,我说两句话就走。”
管事的答应了一声,却不喊人,也不动。
田夏让小葛留在原处,自踏进地里。
顺着沟槽,一路拖泥裹粪,直走到锦儿身后。
“灌土浇田,嗯,是勤恳的劳作人。”
锦儿一转身,停了手,张大眼睛,直盯着田夏的脸。
半晌,丢了浇粪的兜子,不顾身上脏污,一头扑进田夏怀里。
“小姐!可想死我了!”
说着,大哭出声,眼泪涌出来,一下就润湿了她小姐的衣襟。
田夏抱住锦儿,在她后背轻拍。
等她哭声稍止,才扶着肩膀,推出一些距离,上下审视。
“又挨了板子,伤可还好?”
“多亏吕管事,没什么事儿了,再说我打赢了人,挨板子也值!”
田夏见她精神头尚佳,宽心不少。
“我来是叫你少挨打,对管事的要有礼,对身边人要容让,忍住!别坏事。”
最后三个字,轻轻吐的,语调却重。
锦儿脸色一正:“我知道,吕管事提点过。”
田夏听她总提吕回,心里一个激灵,小声问道:“你老实说,你做的那个锦囊,是不是给吕回的?”
锦儿把头摇成拨浪鼓,脸上泥污都掩不住发红:“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呀!只是前些日子多得吕管事照顾,他人可真好。”
田夏听说不是,也不追问。
只道:
“种地是老百姓的生计,凡有不懂的,常去请教,既然做了,就盘弄清楚。”
锦儿用力点了点头。
不管是铺床叠被,读书写字,还是打理鸽笼。
凡小姐教过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以前小姐从来只是教做事,不教做人。
这次特意来叮嘱她,可见是操了大心。
当下目眶里又盈起水光。
田夏朝着田埂上抬了抬下巴:“你也不用替我烦,还有小葛能替手。”
锦儿顺着田夏的视线看去,见小葛穿戴齐整,站在管事的身后,似也在望着这边。
“小葛妹妹人乖巧,做事也稳妥,小姐却不爱理她,这回总算知道她好了,我也舒服点。”
“怎么,这也能舒服?”
“是我管不住嘴,坏了事,心里头可难受了,但能叫小姐觉出自家人的好,总归还有些用处的,我看小姐气色不大好,小葛惯会煲汤,汤最补人了。”
田夏来不及告诉锦儿物资不足的事。
二公子倒确实有贴补,算来却是贴补她一人的。
外抵内防,几头兼顾,又没了他哥帮忙赚外快,手头必然十分吃紧。
她们也是能省则省。
这一趟也不为别的,主要是为确认锦儿无恙。
再则定姑娘的心,她自会设法多吃劳苦少吃打。
因有卫喜姑作践奴仆在前,才派了新管事来整顿。
刘夫人一时半刻还不至于找人动个小丫头。
一指头就能捏死的虫子,不在眼前乱飞,什么时候想捏都不迟。
田夏也不多留,说完话就走。
小葛跟在后面,见她裙尾上沾满粪土。
轻声道:
“锦儿姐姐可吃大苦了,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回来呀?”
“急也急不来,该她吃的苦头,总要吃,能留条小命就很好了。”
小葛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敢再问。
其实她根本不想来这地方。
这小姐见了人,又没法子救出来。
搁在这里,多吃些苦,少吃些苦。
又有什么盼头?
回头路上,田夏远远见到一个侍女迎面过来。
不知怎么,突然转了个向,绕进丛径里。
小葛眼尖:“那不是素素吗?”
“谁?”
“就是那个洛水身边的婢女,我在奴房见过她找恶婆子搭话,好几回呢。”
田夏知道有人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