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便以她自说的“不通宫规”为由,让御喜好好教导。
田夏跪听了两个多时辰的唠叨。
多是她熟到不能再熟的教条。
也不知趴着的和站着的,哪个更累。
御喜直说到口干舌燥,见田夏像条卧蚕一样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忙叫她抬起头。
一看,只见脸色苍白,额上渗汗。
想她死便死了,却不能脏了君母的地头。
算算时辰差不多,要她赶紧滚蛋。
田夏却不动。
“晚辈还有事向君母禀报。”
“明儿早问安,有给夫人说话的机会。”
“是要紧的事,劳烦女先生通传一声。”
“先生”的尊号,只有极富名望才学的女性,才能享用。
就算御喜一向痛恨刘夫人所恨,明知道齐女只是在拍马屁。
对这称呼不说受用,也觉得极其顺耳了。
又见她癞皮狗一样粘在地上不肯起来。
只能去兜转一趟。
刘夫人正在房里用膳,听了御喜传报,冷笑道:
“跪这一下就受不住了?老妇还当她多有骨气,叫进来,看她想耍什么花招。”
田夏双腿麻软,好容易起身,抖抖索索走到刘夫人寝房。
这会儿已到饭点,她没来得及吃午饭就被招了过来。
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
眼见桌上饭菜齐备,鲜香扑鼻。
馋涎自出,润过口,还要吞回肚里。
刘夫人用丝巾拭了拭唇角,任由田夏跪在门口。
“说吧。”
田夏朝两面看了看,紧抿着嘴。
刘夫人遣去仆从,留下御喜。
田夏这才道:“先君其实未亡。”
刘夫人惊笑起来:“还有此事?你知道,老妇倒不知?”
田夏暗中留意着刘夫人的神情。
把二公子对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吐露出来。
刘夫人听了,却反问她:“你这是来要挟老妇的吗?”
田夏低下头:“不敢,只这等大事,晚辈思来想去,实不能隐瞒君母。”
刘夫人狠狠地道:“你的心思老妇还能不知?先君、先君!便他还在,又能如何?新君已定!也不妨告诉你,老妇是决意要把秋玲、洛水配与新君,但你依旧是先君夫人,即便我那二孙子有意,也看老妇答不答应,当初你先君在时,若无老妇让步,他能娶下你么?”
田夏闻言,面朝着地,微微瞪起双眼,僵了片刻,说道:
“晚辈不敢,只以此事作为凭证,往后一切遵奉君母,绝不有私。”
刘夫人心中鄙弃,只道:“这不是你一个后辈该做的?只叫尽了本分 。”
田夏道了声“是”,刘夫人不叫起,她仍跪着。
御喜招来侍女,端进水盆,往田夏面前一放。
田夏像只螃蟹一样撑在地上,慢慢站立起身。
在裙里松动松动腿脚。
等麻软过去,捧水侍候老太太洗手漱口。
老太太进了内帐,叫御喜替她换上寝衣。
把那该洗脚婢做的差事,又交给田夏。
田夏伺候过各种血肉模糊的臭脚丫子。
老太太这细软光滑的香脚又算什么呢?
还要摆出受了屈辱的样子,以舒老太太的心。
刘夫人看田夏略有不甘又强作欢颜的脸色,说不出的畅意。
听她腹中鸣响,知是饿坏了。
便对御喜道:
“这头一日,还算尽心,那桌上留的,就别丢了,赏给她吧。”
御喜拿来食盒,叫田夏自己动手装了剩菜,自己提走。
这时天已见黑,君母殿里却称得上通亮。
柱头掬明珠,枝瓣点星缀。
能来这儿也不是坏事,至少林木花棚,满眼的受用。
那陪送的侍女见田夏走走停停,连声催促。
田夏不睬她,觉得哪里好看,就往哪里驻足观赏。
那侍女好容易把田夏送出殿门,回头就向御喜汇报,连带抱怨一通。
御喜黯然道:
“她却没见过咱们姚墟行馆,不知胜此多少,唉,往后这等琐碎小事,不用件件来报,只君母衷爱的那些,千万别叫她碰到。”
田夏出了君母殿,回到九月观。
叫了文姜、小葛到寝房里。
把刘夫人赏的剩菜分摊了。
文姜却迟迟下不了筷子。
田夏劝道:“虽说食人残羹,省了一顿不是好事?”
文姜鼻子一酸:“我哪是在意这个?她有意羞辱你,你不觉得,我却不好受。”
小葛却道:“姑姑,这都是好东西啊,君母能吃的,咱们也能吃上,我还指盼她赏些旧衣旧裤呢,她那儿,就是不要的,也定是极贵重的。”
文姜被她逗笑了,换作锦儿,只怕急跳了脚,非要破口大骂一顿才甘心。
“锦儿怎样了?”
田夏先说没大碍,等都吃完了,才把吕回被罚出宫的事告知。
隐去换药一节。
只说刘夫人有意赐配,吕回宁可受罚也不肯从命。
文姜愣了半天神,喃喃自语:
“他虽有他的不是,倒也不失底线,听说他无依无靠,又是个残损的,到外面怎么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