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留下这样可怖的淤迹?
苏小妹倒也不急着告状。
轻轻“哼”了声,对老王恭敬施礼:
“夫人这边找我问话,我都乖乖回了,如果没事,大王就让我早些回去照顾侣儿。”
老王看见苏小妹脸颊上的掌印,知是挨了巴掌。
兰夫人是惯常干活的,手劲比寻常娇养女子要大。
苏小妹又是个磕碰不得的雪娃娃。
稍微动一动,就会留下印子,日久方能恢复。
是以老王在行/房时,只盘弄身体,独不沾脸面。
赐名“云”姬,正因如此。
深红的掌印,烙在如云般白嫩绵软的肌肤上,看起来血淋淋的。
又可称嫣然。
便老王有些特殊癖好,也不免感到心疼,作势要摸小妹的脸。
小妹一扭头躲开了,只说“疼”,不让碰。
老王转而瞪向吉喜,斥道:
“叫你照看好云娘娘,你便是这般照看的?”
吉喜磕头碰地,只称有罪,不敢辩解。
兰夫人正待自揽责任,被苏小妹抢先一步:
“大王也别怪他,他一个下人,敢得罪谁呀?怪我总忘了规矩,我给大夫人赔罪。”
话说完,向兰夫人深鞠一躬。
即便兰夫人早已免了问安的跪礼。
这云姬在礼仪上从来都是敷衍了事。
能这般深躬,已属难得。
可她嘴上说是“赔罪”。
又哪儿是赔罪的态度?
既然老王不见怪,也就随她去吧。
苏小妹离开后,老王才望向发妻,打量许久,问道:
“何以动怒?不似你。”
兰夫人听到“不似你”三字。
鼻尖微微发酸,一股委屈不自觉涌上。
便将那内官散布谣言、反口复舌一事俱细禀明。
未等兰夫人说完。
老王拔出佩剑,当场把那内官一剑穿胸。
这一剑实在去得太快,太过突兀。
兰夫人未及反应,就见那内官口吐鲜血,倒落在地。
不由大骇。
吉庆偏了偏头,闭上眼睛。
老王命侍从拖出尸体,打理干净。
方才对惊魂不定的发妻道:
“刁奴污言辱主,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兰夫人望着溅到裙上的血点,往昔回忆点滴渗出。
她将手隐在袖里,捏紧拳头,轻声问道:
“为何又要……便是他口吐诳语,也不必在此动手。”
老王淡然道:
“是夫人太爱干净,迫我代夫人施罚,好叫旁人知晓,主母仁善,亦不可欺。”
兰夫人却道:
“无人欺我,只怕轻贱人命,未审先断,遭来非议。”
老王笑了笑,往最近处的墩子上一坐,撩起袍子,把左脚搭在右腿上,拍了拍鞋帮:
“那刁奴便都说的是实话,妄议君王家事,也该死,不是么?”
兰夫人心头咯噔一响:“实话?他说的……是实话?”
吉庆闻言,无需老王知会,立时把闲杂人等全都带了出去。
老王得与发妻独处,才坦而告之:“卫荆出手,知晓轻重,你不用多虑。”
兰夫人愣了半晌,一时间难以置信:
“当真是你派人刺杀?他是你的孩子啊!”
“我说他不是了么?皮肉小伤而已,总要叫他知难而退,方能堵住那帮人的口。”
兰夫人由惊转悲,由悲转怒:“何为知难而退?不妨直言!”
老王感知发妻不再掩饰的怒意,不觉感到一丝舒畅:
“外有传闻,说我要废太子,传嗣于幺儿,如若太子不自请,那帮迂腐之臣,人多口杂,必会发难,我儿体贴过人,总该替父分忧解愁,莫使父王为难。”
兰夫人听了,嗤然而笑:
“既然大王不怕有损国之纲常,早已动下废黜的心思,何必演这一出?我母子岂不配合?”
老王皱起眉头,抬手作势要拍,意识到他坐的墩子没有扶手,只能重重拍在腿上。
“你对主母之位,对太子之位,皆是不屑一顾,又视我为何?既是如此,屈国地辖五县,本已废国立城,设了县尹,如今复它国名,便作殷之随国,由我儿凤美独掌军政,可享君位。”
兰夫人齿陷下唇,片刻松开,质问道:
“便觉威胁,让我带他离开都城,回乡便是,放逐到屈城,你心何忍?”
老王顿时上火,黑面透红:
“一国主母,哪能轻言舍弃?这一国上下都是你的子民,岂能作一个人的母亲?子兰是我们的孩子,子文亦是!“
兰夫人含泪回应:
“我的孩子,确实不止一个,还有那未能出世,就被扼杀掉的女儿!”
老王倏尔立起,一脚踹翻墩子,只觉胸口刺突,双手双臂阵阵发麻。
他忍住不适,冷冷说道:
“这么多年,你总算肯吐露疏离的实因,不妨告诉你,正是为保全你的性命,才让你丢掉你的女儿!”
兰夫人听出老王的话外玄音。
霎时凉气过顶,如同遁入一潭死水,再也兴不起任何情绪。
当年,老王依仗身份,抢了别人家的准媳妇儿。
入门没多久就有了头一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