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比来时下的更大了,风将雪花吹得片片旋转,纠缠不休。
月霞见华嫔出门,忙撑起绢伞替她遮雪。
等在外头的郑诚发现华嫔红着眼眶,忙问道,“哟,娘娘这是怎么了?”
华嫔还没答话,一个宫女就插言,“我们贵妃病着,若说了什么,您可千万别放心上。”
华嫔并不认得她,想来不是有身份的大宫女,可总管太监郑诚就这么在旁边听着,也不敢呵斥她稍显僭越的行为。
如今敌我难辨,也不知这宫女是真的张狂,还是故意暴露身份提醒他们,华嫔自知不能露出马脚,便圆滑的微笑, “贵妃娘娘都病糊涂了,哪里能说什么?是本宫瞧娘娘的模样,实在令人伤感。”
又极真诚的恳求他们道,“你们千万要尽心照顾,若贵妃娘娘好转,也是你们的福气。”
郑诚与那宫女赶紧矮身称是,恭敬的送华嫔出去。
雪势愈大,扫的再勤快,宫道还是落着薄薄一层,踩几下就变得湿滑。抬轿子的奴才们怕摔了主子,都小心为上,走的极稳极慢。
抬轿的脚步轻悄,外头的声音就听得真切,似乎不断地有人从轿旁跑过。
华嫔觉得有些奇怪,不顾寒冷,将厚厚的轿帘掀开一条细缝,跑过的都是些小太监小宫女,像是急着到哪里去。
她忙叫跟在轿旁的月霞,“快问问,出了什么事。”
恰巧一个小宫女经过,见到华嫔的轿子,正侧身行礼。
月霞趁机问道,“我看你们急急慌慌的,是到哪里去?”
“回姐姐,礼部刚传出的消息。说是皇上忽然下旨,赦免了宸嫔的父母,将宸嫔的父亲卫大人封为卫国公,母亲王夫人封为正一品光禄夫人。奴婢赶着回宫给端妃娘娘报信呢。”
“知道了,去吧。”
那小宫女赶紧走了,月霞回到轿旁,同华嫔抱怨,“这是怎么回事?皇上还病在云梦宫,都没回金龙殿,竟然还有力气想着宸嫔。还没过年呢,就给这么大的恩典。”
华嫔沉默良久,低低叹息,“卫国公。。。呵,未必是好事,只怕是祸事。宸嫔,也真可怜。”
“祸事?”
月霞想不通,奇怪的歪着脑袋,只是外面人多耳杂,也不敢再问。
同心宫。
“什么?”卫玠双目圆睁,对着来报信的小太监怒吼, “你说什么!”
宝宁才喝过奶,正被卫玠抱在怀里,顿时吓得大哭。乳娘还没走,见宸嫔忽然发怒,想伸手接过宝宁,又不敢,畏畏缩缩的进退两难。
那小太监也懵了,以为宸嫔是喜欢傻了,就颤抖着又说一遍,“是,是礼部的消息。皇上下旨,赦免了卫氏全族,准许回京。将卫大人封为卫国公,夫人封为正一品光禄夫人。还敕造一座国公府,就在京郊,是喜事呀。”
卫玠却像忽然失了力气,抱着宝宁跌坐在榻上。
乳娘见这是个机会,赶紧要接过宝宁,却被卫玠吼了一声,“滚!给我滚!”
这下不只是乳娘,报信的小太监也发觉不对劲,都屁滚尿流的跑出去。宝宁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吓傻了,咬着手指不哭了。
一直默默在侧的侍婢墨夕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公子急也无用,先想对策要紧。听打探消息的人说,国公府偏僻,且重兵把守,无法通信。如今该怎么做,还得您拿主意。”
“呵。”卫玠冷笑,眼睛却红了,“没用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公子的意思是?”
卫玠将脑袋埋在宝宁身上,蹭着她柔软的小脸,仿佛能得到一些力量。良久,方才叹息,“皇上说会将他们接回京,让他们安度晚年,我竟然真的傻到相信。国公府,重兵把守,那还算国公府吗?不过和同心宫一样,是个漂亮的囚笼。”
“或许,让老大人和夫人颐养天年,也不错。”
“他们是不错,我和宝宁怎么办?皇上明明是拿他们牵制我!这两个累赘!”卫玠红着眼睛,显然恨极,“当初我不肯入宫,以色侍君,他们就各种逼迫。后来我说不能急着谋反,要静待时机,他们又不肯听,果然大败。都抱怨我犹豫不决,没有弑君,可你看皇上的安排,我若真动手,不但自己性命难保,他们也活不成!他们的命,早就该绝了,我苦苦保到今日,已算尽孝。与其留着他们,时时提醒皇上我的出身,连累宝宁,不如狠狠心。还能换来皇上的愧疚,让他永远记得,我为稳定他的天下,做了什么牺牲。”
墨夕震惊的看着他,“公子。。。”
卫玠却已经打定主意,不肯再受皇帝的威胁,“你放心,我并没有忘记故国。宝宁不但是皇上的公主,也是我们的公主,只要她得欢受宠,不愁来日。”
“可,可公主是女儿身,怎么可能承继大统?”
“当然不可能,换种方法才行。”
“换种方法?”
“卫氏已无希望复国,唯有从血脉入手。”卫玠盯着怀里的宝宁,目光复杂但坚定,“近亲宗室之中,合适的世子不少,若将宝宁配给苏姓世子,而将来的皇帝又无子。。。”
“您的意思是,让公主的儿子继位?” 墨夕有些犹豫,“可会不会等得太久了?”
“等不了多久,宝宁十四就可以出嫁了。”宝宁又开始哭,卫玠轻轻的摇晃她,“再说,这种事急不得,越急越难成功。”
墨夕点点头,又问道,“那老大人和夫人。。。”
卫玠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等个好日子,宝宁满百日吧,那天皇上肯定是要给宝宁办宴席的。”
“是。”
他话虽说的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