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不仅是太子殿下,就连殿下小时候都是这么有趣。”
侍从听着宇文彰将小时候的故事娓娓道来,不由会心发笑,宇文彰只是靠着身后的木柱淡笑不语。
空荡荡的庭院,月色入户,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宇文彰向来是位不拘小节又体恤下属的人,幽禁封地这么久,夜深人静,空荡荡的王府是格外凄凉与阴森,他身边也只剩下这个忠心耿耿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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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宸九岁时便被承德帝封为皇太子,令赐宝册,居于东宫,而其母戚皇后又被承德帝所厚爱,凤椅之位从未动摇,六宫各院无人能及。
中宫荣耀,东宫已定,前朝戚氏风光万丈高楼平地起。
时间宛如指尖流沙,漱漱而落,宇文彰不再是曾经稚气未脱的小孩,十年岁月,年幼少年现在已然成长为位风光霁月的年轻皇子,一双眼眸清冽如雪,长身玉立,举步仪表之间皆是温雅俊逸。
宇文彰即将年满二十,戚皇后为他的成年礼典可谓是忙前忙后,精心策划,还有意为宇文彰挑选一位如意良妻。
内务府将层层画卷送至戚皇后面前,宇文彰坐在戚皇后席间对面,母子二人有说有笑,气氛是别样融洽。
“这些画卷可个个都是仙子下凡,不知究竟是哪一位能获得彰儿青睐呢?”戚皇后不禁打趣道。
宇文彰吟吟一乐,朝戚皇后调皮回道:“希望是一位会喜欢放风筝的仙子。”
“你呀。”戚皇后无奈扶额,眼底依旧是满满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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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花园争奇斗艳,塘边小苑莲叶朵朵,清水芙蓉露露开,为酷暑填上几分潮湿与凉意。
年轻的世家小姐们巧笑嫣然,吟奏的乐姬于兰舟上悠然拨调,宴台之上,伶人舞娘旋转飘带,女孩子的嬉笑打趣声随着修长脖颈上那琳琳串串的珠玉凑出一调调清灵乐。
宇文彰踏至宴席,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及这位刚及冠礼的俊雅皇子身上,皇子妃的花冠悄然等待降临。
但宴会的中心,今日的主角却神色淡淡,宇文彰瞧着面前的女孩们,只觉得身心疲倦。
戚皇后本意是好的,十年岁月,她将宇文彰一手抚养成人,视为亲子,操持及冠礼,精心挑选心仪贵女,只为帮他选择一位良妻,只是宇文彰从未真正地想过这一天,也不曾有任何设想,虽然他是成年,但他还抱有年少般稚嫩心思,他还没设想过婚姻,更没有想象过那位要与自己携手的另一半……
他步入这片美丽的仙境,却只感觉到深深的未知,内心恐慌而茫然,他不愿意成婚。
他在害怕失去……
凤仪宫的身影似乎永久停留脑海里,一道熟悉的身影驻足在那,楚皇后笑盈盈地看向他……
凤仪宫的身影依旧存在,似没有分毫改变,一道倩丽身姿出现,是戚皇后,她眼眸含笑,朱唇勾起一抹温婉的笑……
宇文彰还记得幼时那个梦。
梦境之中,他不停喊着“母后”,一道身影闪着白色光芒,光影虚幻,令他一时看不清身影的面容。
他仰面哭泣,而身影似乎感受到他的呼唤与仿徨,径直将他拥入怀中,面孔变化,一会儿是楚皇后,一会儿是戚皇后,但他从一而终喊着“母后”。
或许自从楚皇后走之后,随时间流逝,他从楚皇后离开的阴影中慢慢走出,直至痊愈,但他心里其实明白,他还是在害怕,害怕失去,他已经失去楚皇后,他不想再失去戚皇后……
如果他要成婚,就意味着他从此就要离开皇宫,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府邸院宅,再也不能随意踏足凤仪宫,他再一次失去“母后”!
宇文彰不禁为自己的想法而恐惧,他双手按住额尖,似在抵御阵阵头疼。
或许是及冠礼带来的劳累使他分心,还是乐姬舞娘的音调太过奢靡而暗哑,轻松悠扬的曲调带不来惬意与舒心,只令他浑身难受。
宇文彰端起杯盏径直饮下酒水,醉意扰思,欲笑而非笑,他独自一人穿过长长的廊道,小池楼台下的湖泊泛起鱼鳞般银银冷光,他走在上面,心中总有种不真实的悬空之感,仿佛下一脚便踏空,就此跌入湖底,咕噜噜的水泡迷乱眼,湖水彻骨,是窒息的感觉,一轮明月映入眼帘,异样光亮而夺目。
“殿下?”女声轻柔,耳畔回荡,宇文彰倚着亭台茫然回过身,撑着双迷离醉意的眼眸瞧缓缓走来面前的这个女子。
酒意没消,眼前模糊,终是照应出女子完整模样。
她莲步移坐于他身侧,美眸柔柔仿若星光,长身倾倾,一袭浅青罗衣裙,璀璨金光花点斑斓装饰裙摆,似若霞光,发髻简单,一支桃木珠玉簪挽起青丝,淡淡优雅,弥漫而出的清新自然之美。
夜色落寞,皎洁明月高举,不远处笙歌舞曲热热闹闹,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只有二人轻细的呼吸。
宇文彰侧过身,漫不经心地打量身边这位女子。
楚凌云,他的表妹。
“殿下,宴会要结束了。”楚凌云笑盈盈地瞧他,宇文彰鼻音轻哼,轻笑:“你怎么在这里?”
“今日可是表哥的及冠礼,我怎能不来?”楚凌云莞尔娇笑,语调甜美,举止也愈发亲近,答非所问间,眼眸中流露而出的调皮令那双眼睛流光溢彩。
宇文彰晃了晃沉重的大脑,一手随意搭在亭阁的栏护上,脑袋顺势枕上去,双目因酒醉泛起一层湿润泪光,朦胧灯影中,好似懵懂无知的幼儿,楚凌云的眼神不由得痴迷,她微微靠近他,樱唇一张一合,带着丝淡淡清香的甜味与芬芳,“表哥?”
美人在旁,巧笑嫣然,楚凌云无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