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凉,行道两旁的槐树常青依旧,马车缓缓驶过砖面,宇文彰透过车帘向外望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国公府所在的长安街,一切还如记忆里那般,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青砖铺地,蓬蓬绿荫中,微风拂面,车帷悬挂的五彩琉璃珠流尾晃荡出清脆声。
楚国公府并不坐落在繁华的都市中心,也没有与其他显贵府邸挨着,但此处的安宁与静谧能给人带来一种心灵上的慰藉,宇文彰一时间还有些恍惚,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足这里。
“表哥?”
“嗯?”宇文彰将车帘放下,才意识到坐在一旁的楚凌云喊了他好几声,但他一直心不在焉。
“表哥,你不开心?”尽管楚凌云与宇文彰成婚数月余,但她仍然喜欢称呼宇文彰为“表哥”,姣美的脸蛋扬起一抹笑,眼眸莹莹,她的笑容一向甜美,令人不禁联想到甜口的蜜饯。
楚凌云朝宇文彰坐过来一些,两人肩并着肩,看起来很是亲近,只是宇文彰不露痕迹地侧开身,轻声一嗯,浅浅一笑,“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怀念。”
楚凌云轻声“啊”了一声,“父亲其实一直都很挂念你。”
她看向宇文彰的眼神很是真挚,再配合那一脸天真纯美的笑,令人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宇文彰将视线看向窗外,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
金盘脍鲤鱼,螺细镶琵琶,画阁朱楼里是往来宾客,宴席的主人,楚国公楚越满面红光,接受各位来宾的敬酒与恭迎,寿宴热热闹闹,多的是想要借此机会与楚国公结识与攀谈者,女眷们围绕在楚凌云与国公夫人身边,楚凌云本就美貌绝伦,一身端庄优雅的王妃服将她衬托得越发大气与沉稳,国公夫人看着女儿的眼神是满满的骄傲。
平侯府姚夫人约莫四十岁左右,满身珠光宝气,她轻笑对楚国公夫人问道:“楚国公今日寿宴,怎么没瞧见靖王殿下?”
楚国公夫人淡笑不语,但对姚夫人这哪壶不提提哪壶的行为暗生不喜,宇文彰与自己亲舅舅关系冷淡的事情在世家贵族中不是秘密,毕竟宇文彰是在戚皇后膝下养大的,但因为靖王妃的事情,有传言说宇文彰与戚皇后有离心之意。
一个是养育之恩,一个是血脉之间,姚夫人这么随口一提,平白坏气氛。
楚凌云也不是没那个气量,只是莞尔:“表哥一贯喜欢安静,他在房间里歇息。”她的声音很是娇俏,谈及宇文彰的时候语气熟稔亲近,眼眸轻描淡写般瞧过周边的千金小姐们,各个打扮是数一数二的美丽与动人,周围夫人们打探的眼神因为楚凌云的话语黯淡几分,女儿打扮地再好看也没用,正主又不在。
楚凌云眼底含上丝冷笑,最终都泛化在甜美的微笑里。
***
宇文彰独自走过走廊,神色恹恹,花园里有不少人瞧见他,想要过来与他交谈或是闲聊但都被他婉拒,见到靖王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来往宾客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过来,只能远远注视着他的身影逐渐向远处走去。
宇文彰心里其实挺烦的,他本来就不喜欢热闹,楚国公寿宴他又不能不来参加,来了又要面对一堆虚伪的社交恭维,想想就烦,而且...戚皇后的面容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里,一双冷酷无情的眸子看过来,宇文彰下意识一惊,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一个无人的小角落,远处的秋千有些旧了,小池塘里还飘着许多落叶,鹅卵石小路看起来很久没人打扫,这里是...
池水清澈,红鲤鱼静静地停在水底,一大一小驻足旁边,老人轻轻拍了拍身边小孩子的脑袋。
睹物思人,只是终究都物是人非,宇文彰还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小时候曾祖父经常带他玩的地方,曾祖父告诉他,这里也是母后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
宇文彰心里堵得慌,慢慢走到那个秋千那里坐下,轻轻舒上一口气,只是心里的难受终是无法排解...他环顾着这个地方,而后又低落地垂下头,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突兀的脚步声,碎叶被轻轻踩踏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只见一道身影踏足此地,来者一袭青布软裳,窄筒长袖,长身直立干净利落,衣服贴垂,只是他身形似柳到底还有些单薄,模样不过四十。
两个人都多少有些意外,但对方很是礼貌朝宇文彰行礼:“见过靖王殿下。”
宇文彰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起身致意:“楚大人。”
楚恒,楚越庶弟,也是宇文彰最小的一位舅舅,楚氏底蕴浓厚,代代皆是人才辈出,尽管不是嫡系,但楚恒自小便展露而出的聪敏让他颇受上任楚国公重视与栽培,楚恒也并没有让楚国公失望,二十岁便是登科状元郎,春风得意马蹄疾,鲜衣怒马,才子学士,楚恒本该是耀眼的,只可惜,成也楚氏,败也楚氏,二十年的光阴,楚恒的一生似乎都要被困在翰林院,他并没有得到承德帝的青睐与重视,曾经的状元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人记住,无人在意。
宇文彰对自己这位舅舅的印象不多,只记得小时候在曾祖父身边见过几次面,他漫不经心地打量楚越一番便将视线移开。
“殿下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楚恒笑道,他的容貌不似楚越那般俊朗阳刚,总是带着股书生气,文质彬彬地让人只觉儒雅,“宴会上有很多人期待着您。”
宇文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太过于热闹的地方。”
楚恒微笑地点点头,语气带上长辈的关怀:“殿下,今日的宴席您是必须要在场的。”
他的语气很温和,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事实,而不是要求,只是宇文彰有些烦闷,不由低语:“我去了,只会增添尴尬。”
“您是在因为戚皇后而忧虑?”
宇文彰忽然就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