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朱贵上山报说芒砀山中樊瑞、项充、李衮三人要吞并梁山泊之事,史进毛遂自荐,晁霖却叫公孙胜与之同去。
梁山发兵徐州前一夜,在月光的照映下,一个黑影偷偷地钻进了梁山后山的马场。打开马厩,绑上马鞍,翻身上马,骑出马场。
马上之人身穿夜行衣,外套乌锤甲,大黑披风随风闪抖;头戴黑色皂纱帷帽,脸也用黑布全部遮挡起来,只露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骑到南山一关时,关口突然出现一人一马拦住了那马上之人的去路。打眼一看,那拦路之人仙风道骨,道貌凛然,手持拂尘,背负松纹古定剑,乃入云龙公孙胜是也。
“你要去哪?”公孙胜语调不疾不徐,他停了一下,拂须看向马上之人:“…小霖。”
马上之人一顿,而后掀起帷帽皂纱,又缓缓拽下了自己脸上的黑布,一张艳美绝俗的脸便随之而露了出来。
“公孙道长,”晁霖无奈撇嘴,小声嘟囔道:“这都能看出是我啊。”
“换做旁人指定是看不出,不过你可瞒不过贫道。”公孙胜一笑,“说吧,要去哪啊?”
晁霖认命般闭眼,长叹一口气:“凌州。”
“你要先发制人了?”公孙胜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晁霖闻言瞬间睁眼,她皱着眉,语气中满是质疑与不敢置信:“你知道?”
公孙胜依然笑着,却没回答。
“道长你都知道?!”晁霖瞪大双眼,语气变得激动。
“贫道不能回答。”公孙胜拂须望月,不再看晁霖。
公孙胜拒绝回答,但晁霖心里却有了答案。她突然想起公孙胜之前的种种:他第一次见她时问她从哪里来;留下黄安等宋江,说宋江是他们错过一次的人;她得天书第二日他就来问她,还与她说了那许多话;今日他又拦住她,说她先发制人。
他知道,他一切都知道。
可是既然他知道,那他为什么不阻拦晁盖?不阻拦宋江?不阻拦梁山所有的兄弟?!
“小霖。”公孙胜看着晁霖震惊又受打击的样子终究是心软了:“贫道与你说过了:‘众生皆有命,有些事乃注定的结局’。贫道乃修道之人,不能违背天道,就算知道结局,贫道也不能改变。”
晁霖突然觉得自己的胸膛像是被谁狠狠地捶了一拳一样闷痛,她鼻子一酸,一滴泪顺着右眼眶滑了下来。
知道结局,不忍亲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离去,所以才率先离开的吗?
他内心的痛苦挣扎,恐怕不比同样知道结局的自己少。
她吸气忍住泪水,喉咙却干涩发凉。她缓了许久,终是嗓音沙哑的开口道:“道长,那你就不觉得自己会后悔吗?”
“会。”公孙胜淡然一笑,“但这也是贫道的命。”
“那我…”晁霖眼角微红,却不敢再问下去了。
那我做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吗?
公孙胜明白晁霖的欲言又止,他微笑着看她,语气轻柔温和了许多:“你不是说过你绝不改变吗?小霖,万事万物皆有它发生存在的意义,你与贫道不同,放手去做吧,你救了那么多人,你做的一切都很好。”
晁霖得到肯定,心里的酸涩便慢慢褪去:
公孙胜说她做的好,那她做的一切便都是有意义的吧?那她便是能改变兄弟们的命运的吧?
她整理好情绪,整个人又恢复到了自信的状态,而后轻轻一笑,开口道:“那道长此次拦我,是有什么话要交代与我呢?”
“你这丫头,”公孙胜的笑变成了无奈的笑,边笑边摇头道:“活得太聪明。”
“我再聪明也没有道长哥哥聪明,”晁霖狡黠一笑,“公孙道长洞察一切,我望尘莫及。”
“行了,”公孙胜轻轻扫了一眼晁霖,“全山寨上下就属你会哄人,一张嘴把多少兄弟哄得五迷三道的,贫道可不吃你这套。”
“嘶——”晁霖表情狰狞,“道长这话像是在骂我。”
“贫道可没有。”公孙胜做出一副无辜样子:得罪你就是得罪一群兄弟,贫道可不傻。
晁霖撇撇嘴,“道长到底有什么话要说与我呀?快说吧。”
夜风吹起晁霖的披风,公孙胜看见了她披风下的剑柄及腰间的龙骨匕首,又看见了她障泥上挂的黑漆虎纹弓与箭囊。
公孙胜双眼含笑,开口道:“看你的阵仗,贫道突然觉得自己无需再多言了。”
晁霖闻言笑了,“那我懂道长的意思了。”
“斩草,要除根。”
“斩草除根。”
二人异口同声。
“看来道长还真是相信我的实力。”晁霖一挑眉。
“连林教头都只能与你斗三五十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贫道自然相信。”公孙胜颔首微笑,轻拉马缰,让出了关口位置。
晁霖会意,重新用黑布遮住脸,两腿一夹马肚子向前骑去,却在路过公孙胜身边时停下,对他道:“道长,还有半月左右便是我嫂嫂的临盆之日了,若是那时我还没回来…”她一顿,目光迷蒙望向远方,“便托安神医好生照料她。”
十日前众人从华州归来,晁霖便叫张顺去了健康府请安道全上山,如今还未归山。
张顺走之前晁霖特意嘱咐他坐船别睡觉,又告诉他安道全若是不肯来便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如今也不知情形如何。
“放心,等张顺兄弟带安神医回山,贫道一定会替你把话带到的。”公孙胜一摇拂尘,拂须回答。
“多谢道长。”晁霖点头致意。
“注意安全,若是敌不过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