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感应到寒霄殿的异常后立即御剑飞向寒云峰。
他在夜色沉沉中找遍了每个地方,终于在松林深处的寒云崖找到了月行。
只见月行静默孑然地坐在崖边,凌空万丈深渊却丝毫不惧。
她双手杵着腮,眉眼神色分外凝重,任由冷风将她的发带吹得纷飞。
萧鸣从她的神态中窥见了事态发展的不妙,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并不出言打扰。月行感到萧鸣走近后沉声道:“寒霄殿,师父已经坐化了。”
月行话音刚落,萧鸣双眼一红,他沉默不语地坐到月行旁。
两下无言,都垂眼望着足下的万丈空谷,似乎还能闻到风中隐约的兰草清幽,似是诉说着对逝者的无限叹惋哀念。
“天亮后你打算将消息公布仙门百家,还是按下不提,只宣称是掌门破关内化的缘故?”萧鸣强作平静地问道,只是说话的声音里仍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天明之际便通告百家。”月行心中早有决断,她坚定道。
月行转过脸看向萧鸣,他嘴微张合,月行了然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怕的是打草惊蛇。而我这样做正是为了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萧鸣迟疑道。
“是,”月行秀眉微压,双眼无比沉炽肃杀,像两道暗夜冷电般,她冷声道,“长清堂的小公子遭遇不测已是垂危,两个消息前后一出定会令仙门百家骇然无比。眼下长清堂的濯剑会没几日就要举行了,仙门百家定不会缺席。这样的时候,往往人人自危人人自保,谁先冷静下来谁就能站稳脚跟,更利于我们找出真凶,也更利于毒龙门的发展。”
萧鸣听完月行分析后深深地打量着月行,他已经确信毒龙夫人将紫极对眼前之人认主了。
他从月行的神色与分析中似乎能看到毒龙门最鼎盛时毒龙夫人的样子。
而这样傲视孤绝的坚强女子,也始终作他人生明灯的姑母,却再也回不来了。
“朗朗乾坤,又岂是人能执意扭转的……”萧鸣心中忽然响起当时毒龙夫人与他谈心时说的这番话。
毒龙夫人未嫁许毒龙先生时,萧氏一族在仙门中只是尚可,这一族的兴旺全靠毒龙夫人的扶持才强大起来。
就连他现在的地位,高超的武艺与仙门中的名号也离不开姑母的帮助。
他曾经也是那么想站到顶峰,当他第一次被姑母带到毒龙先生面前时便被夸赞是有凌云之志的男儿,可渐渐的,毒龙先生看他的眼神从单纯的嘉许中多了一份提防与疏离。
他始终记得谢灵渊陷害他时,毒龙先生不听他辩白便让他在戒律堂受罚的事。
从那以后他知道只有足够沉潜,足够强大,才能厚积薄发。
只有站在最顶端,才能被人尊重。
仙门中不乏有人暗自贬损他,说他是靠着女流之辈才有的今天,说他竟然肯对弱女子俯首称臣。
而他们都不知道,只要是真正的强者,就能让他信服。
可偏偏那日的处罚也让他无意中窥见世上真的有至纯至美的事物,比所有的白山茶都要无瑕纯净,也是那样的霁月风光,让他的心中不全是输赢与较量。
毒龙门至尊之位,紫极之灵,他不是没有幻想得到过,只是他目睹了毒龙夫人攀上巅峰又瞬时寂灭的过程,不免心有慨叹。
要是还有因由,就怪那日的山茶太美,让他看到了输赢以外还有更好的风光,让他忍不住心生贪念。
月行发觉萧鸣看着自己的神色有些复杂,他的眸光时明时晦,似暴雨雷电交加的冷光。她心中一惊,试探般道:“萧鸣?”
萧鸣回过神来,他缓缓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恭敬地行礼道:“冷护法,现下你已与紫极相认,日后的毒龙门便靠你来带领了。萧鸣谨遵护法之命。”
毒龙门中,每一任掌门辞世前,都会让紫极对下一任掌门进行认主。但只有真正手握毒龙法杖时,才能算作正式的掌门。
月行此时尚不能算作真正的毒龙掌门,所以萧鸣仍以护法相称。
而只有当这位准掌门人做出第一件对毒龙门有所贡献之事告祭祖师后,毒龙法杖才会从水境岩画上飞下,落到新掌门的手中。
东方既白,月行站起来转身正面着萧鸣,初升的旭日泛着微红的炎光,映着月行冷隽的面容。
“萧掌事,即刻派人到仙门各家通传,毒龙掌门萧孤寒已坐化秘境。”月行郑重宣告道。
“萧鸣谨遵旨意。”萧鸣领命后便飞身毒龙门各处派人传信。
月行目送他离去后转过身,望着高崖前渐渐东升的红日,云蒸霞蔚间,似是晕染着光明的希望。
一瓣幽紫的牡丹花静默地飘来,月行伸手轻轻接住它,一瞬间,花瓣便随清风隐没幽谷兰香之中。
正当月行远眺凝神之际,只听身后下属禀报道:“禀冷护法,长清堂主的小公子在昨天夜里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