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带她到凉亭里,让婢女端了茶水过来:“表小姐稍等片刻,奴婢去催催几位小姐们。”
谢姝点头,此处是后院,也不用担心什么,嬷嬷一走,谢姝出了凉亭,边走边看花。
裴家出官也出商人,这后院的园子里种的都是北边运过来的花。
新栽上的紫丁香才刚入花期,花序圆锥,淡紫色的衣裙里散着清雅的芳香。
她同几位表姐妹闲聊着,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适合和她们这般说话了,十几岁的容貌,二十五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不知沈氏同裴夫人说了什么,只是出来时,沈氏有些高兴,想是裴夫人答应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马车突然停了一下,车夫在前面大喊:“谁啊你!走开!怎敢拦车!”
马车前,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倒在那儿,如今南边起了饥荒,流民北上,扬州一直是个货资充盈之地,连皇帝南下都会选址在这儿,自然不会饥荒。
沈氏在马车内问是谁,嬷嬷道:“夫人不必忧心,是个流民乞丐罢了。”
乞丐大路上被饿晕,直接腿软摔在了路上。听到车夫的话,他默默地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一边。
“翠玉,拿点银子给他。”谢姝在车里这般吩咐着,沈氏看她一眼,并未说什么,女儿心善也是好事,家里不缺那点银子。
翠玉拿出一钱银子,蹲下身,把银子放到乞丐面前。
“呐,我家小姐给你的。”
乞丐眼眶红了,咬着牙,低头道谢:“多谢小姐。”
谢姝并未多在意那个小乞丐,只是想到了,若是流民北上,扬州要么关城门,要么会接纳流民,此时,道是个机会。
她回府后,将屋子里的银钱点了点,平时父亲财大气粗,母亲又怕她要买东西没钱花,总是给她塞银子,翠玉帮着她一起点,那些银票这么一点,竟有两千两。
“小姐,您点银票干嘛呀,要买东西吗?”翠玉把银票按谢姝说的折好。
谢姝知道这傻丫头听了也不懂她在说什么,摆摆手道:“你只管折着,对了,去问了吗?阿弟何时回来?”
“小牛去问了,鸣生说,学堂还得十日后下学。”
上次刚醒见过一次之后,谢姝的弟弟谢昇就去了一个夫子开在城外的学堂,建在一座山上,说是清风拂山更有才思。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只等那夫子放学。
谢姝跟着谢昇一起上过几年学,字都识得,也有一直看书,每逢谢昇回来,还会与她谈书论经。
想到弟弟,谢姝心下软了几分,上一世谢昇才学不低,可一直不中,她听信了李昌明的,花费许多给谢昇打点,如今想来要是李昌明不可信,她已经开始怀疑当年或许谢昇不中,根本不是才学问题。
李昌明,不知到底做了多少。
这一次她在暗处,应该能看见得更多了吧。
谢姝在屋内开始算米价,两千两,买米,设粥棚。
两日后,王夫人递了帖子,说是杨夫人上次会错意,传错了话,想请谢姝和沈氏去三清观里拜一拜真人,自己也好表表歉意。
歉意?谢姝收到消息的时候笑了笑,王家还真是伎俩诸多,只是上辈子在那群京都贵妇间,什么没见过。
谢昇回来前三日,谢家的马车候在二门处,三清观在城外,谢姝看见路上隐约有人影时趁沈氏不注意,偷偷掀开帘脚看了一眼。
都是流民。
三清观外,王家的马车早已经到了,王夫人一身贵气的蓝绸罗裳,身后站着一个文弱的男子,正是谢姝的婚约人,王二公子,王学礼。
王家这一辈,王大公子是个扶不起的,整日混迹舞姬坊和酒馆,王大人早已不管他。
不过王二公子王学礼,倒是个有几分才气的人,王大人想着让他入京考状元,所以一直在默认王夫人来谢家退婚。
可能王大人也没想到,自家儿子这头愿意听他的退婚,那头就能为了个婢女家都不要了。圣贤书,王学礼读了,但没读透。
灿阳下,女子身着玉青色长裙,肌肤胜雪,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端庄。
王夫人也叹,若是谢家家事再好些,自家也就不用退这亲了,只是,世代商贾人家,如今怎配得上她儿子。
想起身后的儿子,王夫人盘算着回去得把他身边那个侍女给除了,要不然,学业迟早被那贱货耽搁。
谢姝福身道:“王夫人安好,王公子安好。”
王学礼也不知是心里只有那婢女还是怎的,看也不看谢姝,有些木木地向沈氏和谢姝见了礼。
两位夫人走前面,谢姝和王学礼在后头跟着一起去上香,上完香,王夫人又邀沈氏去厢房喝茶,沈氏看她态度这么好,想着王夫人今日还带了王学礼过来,应该是打消了退婚的念头。
不退婚了那也就是未来亲家,王夫人同她一起去了厢房,王学礼心思不在这儿,看上去神色恹恹,王夫人就让他先去找道人看看。
沈氏同王夫人在厢房里聊着,谢姝坐一边也不说话,等奉完了茶,王夫人道:“姝儿在这儿也听得无聊,不然去观后女院里逛逛,说不定还能见着些好友。”
谢姝眉心闪了闪,脸上摆出一幅不用听两位长辈讲话的小女儿笑意,谢道:“多谢王夫人。”而后看向沈氏,沈氏见她高兴,摆摆手:“去吧去吧,当心着点儿别在哪儿摔了。”
三清观里自有庄重之气,为了方便女眷,就辟了一处后院,只给女子赏玩。
倏尔,有一个女子像是有些急事,匆忙的在小道上跑,也不抬头看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谢姝身上。那人只是小声的道了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