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沟通。陈羡的博士是在美国读的,后来去德国是迫不得已,工作语言也都是英语。这时候又紧张又难过,德语一句都说不出。陆诚尧看着着急,直接过去跟陈羡用中文交流,交流才顺畅多了。
医生和家属的交流是否顺畅对陈父的状况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影响。尽管陈羡跟陆诚尧再三恳求,说费用不是问题,要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仪器、最好的药,三个小时后还是收到了一张印着两条平直横线的心电图图纸。
陈父的去世让身居国外的陈羡更觉得孤独。他需要从同源同种的同胞身上汲取一点温暖,而当时他身边的“同胞”却是一双双在暗处窥视他的眼睛。
他想到了在医院里给予他帮助的陆诚尧。那天,陆诚尧穿着医生制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唯一露在外面的是他高耸鼻梁的一半和一双带着诚挚和悲悯的眼睛。陈羡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便去医院急诊科门口去等。
从朝日初升等到晚霞漫天,陈羡坐在急诊科门口的座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位路过的医生,寻找那双温暖的眼睛。后来想到或许陆诚尧没有穿医生制服,就开始打量每一位路人。陈羡相信自己一定能等到他。
一直到晚上,那天的前台护士小姐来换班,认出了陈羡。经过一段时间修整,陈羡的德语也勉强可以应付,他打听到当天陆诚尧轮休,第二天又找了去。
陆诚尧彼时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救命稻草。晚上接到前台护士的电话,说那个中国病人的儿子在急诊室门口等了他一天的时候,陆诚尧很慌乱。他听过很多医闹的故事,生怕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刚刚得来的德国顶尖医院的入职机会他十分珍惜,不想有任何意外情况的发生影响了他的从医之路。
陆诚尧甚至在回想当天是否有不符合规范的表现,想来想去只有用中文沟通患者病情的时候存了些隐患。但他不后悔,他是希波克拉底的忠实信徒,当他举起右拳,大声宣读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时候,便把患者的生命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他不禁疑惑,陈羡看起来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即便那天张惶至极,对医生问询的回答仍然条理井然。他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护士姐姐听出了他的小心,帮助他分析了一通:患者家属看起来很冷静,应该不会是对医院有什么误解。安慰他即便真的对医院或者陆医生本人有误会,当天在职的人员也会为他作证,证明他当天的医疗步骤没有一丝差错,完美得像教科书。
陆诚尧被这欧洲式的赞美逗笑了。护士姐姐听到他的笑声才放了心,顺便调侃了一句,今天看到等待他整整一天的东方男人很是帅气,陆医生还是单身,要不要考虑一种其他的可能?
可怜的陆医生在怀疑对方是医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忐忑,却被护士姐姐最后那句玩笑吓得半宿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