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微月轻叹一声，用指尖蘸取口脂涂抹在自己苍白的唇上，才道：“听颜，此去北禹生死不定，待我回禀父亲将你留在府中可好？”
她私心不愿让身边任何一人与她同陷泥潭。
闻言，听颜却仓皇地跪下，她眼眶续攒的泪珠一颗颗掉落，声音哽咽不成调，只拼命摇头以示回绝。
从八年前在边城救下重病濒死的她，此后艰难险阻听颜皆跟随身旁，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到骁勇善战的副将，谢微月已经很久未见对方如此失态了。
“你既不是为自己哭，那便是为我……”谢微月轻柔地为听颜拭去眼角泪水，话未说尽她却开始止不住地咳嗽，将面色都咳得殷红。
听颜忙起身沏了一杯茶递给她，又熟练地轻轻拍着她略显单薄的后背。
谢微月小口饮下半杯茶这才止了急咳，转而道：“若是为我，却也无需落泪。如今这般，倒是比病死于沙场坏不到哪里去。”
听颜平复好心绪，才重新为谢微月梳起妆，语气灌满了对她的疼惜，“我…我是心疼主子，你为南燕费心谋划，身子自小就不好年年都在边关受尽风霜。尽管如此那人却转头与敌国议和，还要将你送去和亲。”
“你让北禹吃了多少败仗，那边的将领个个都恨不得要了你的命。”
“生死有命，我只需做好我应该做的。”谢微月将月牙白的流苏面纱戴好，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袒裸在外，得以窥见半分神情。
金光玉钗间半挽的青丝披落，珠串流苏坠在肩头于摇曳时散发耀眼光芒，逶迤拖地淡青色罗裙将谢微月姣好的身姿勾勒。
她在侍女簇拥下而行，在经过穿堂时正好遇见身披铁甲匆匆赶来的谢萧山。
自那日寒夜父女二人不欢而散，因校场事务繁赘谢微月甚少在家中看见他，如今猝不及防相遇，都有些相顾无言。
谢微月看着他视线左右张望，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叹了叹气，妥协般率先开口：“父亲，我已写好临别信放于你书房内。”
“你，你身体从小娇柔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万万不可再因药苦而偷偷倒掉。我已将府中身手最好的那批护卫安排在随行人员中，要是遇到危险切记不要鲁莽行事，如若有事需要我……需要我帮忙，你一定要写信给为父……”
话一开头就愈发不可收拾，明明是所向睥睨的大将军，却连寻常关心的话都说的磕磕绊绊，像个才学会说话的稚子。
谢微月瞥见他又白了不少的鬓发，鼻腔涌上一阵酸涩，她强压泪意，假装淡然地说道：“我知道的，父亲。”
谢萧山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进来催行的使官打断，他只得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孩子渐行渐远，任由苦楚与孤寂如海浪般将他包围。
拜别过父亲，谢微月心绪不宁地踏上马车的脚踏，在不注意间踩到自己过长的裙摆，平衡骤失，她身子一歪就要侧摔下去。
电光火石间，一只宽大的手握住她左手上臂，施力将她歪倒的身体拉稳，在确保她站稳后松开了手。
谢微月轻声道谢后看向那人。
他身形很高大，足够将谢微月完全笼罩在阴影中。与那周身轩昂的气度相比，是一张完全陌生的、极其不匹配的平平无奇的脸，面部特色有着武将惯有的粗犷。
可与脸相比，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透出的冷然就更显得不和谐。
望向那双眼睛，谢微月总觉得在哪见过。
那人也一错不错盯着她，眼神凌厉像是能透过面纱看清她覆妆的面容。他随后扬起唇角，语气愉悦地问道：“许久未见，谢军师可还好？”
听见这熟悉的一句，谢微月骤然紧缩了瞳孔。眼前下意识浮现出在岭云关前，高高在上的男人纵身下马礼节周全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