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灯牌是那样刺眼,猩红的好似一把狰狞血刃,狠狠戳进你五脏六腑,狠狠的搅,再狠狠地拔出,剩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对不起江总。”魏来恨不得负荆请罪,低着头,一脸懊悔,“林小姐说想吃橘子了,我就下楼去给她买。回来的时候发现人不在床上,卫生间的门锁着,我就拍门喊她,没人理会。我赶紧通知护士,大家破门而入,就看到,看到林小姐她……”
身穿病号服的女人,右手拿着打碎镜子的玻璃碎片,左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殷红的血液流了一地,似一朵娇艳的玫瑰怒然绽放。
江舒行好像什么都听不到,所有的注意力都钉死在抢救室的灯牌上。
突然,灯牌熄灭,房门应声而开。
江舒行条件反射的冲出去,一把擒住医生的手腕,嘴唇微张,却惊恐发现自己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他因为极度的紧张,一瞬间失语了。
还是魏来跟上问了医生情况,医生让他们不用担心。
大概情况就是发现的及时,而且伤口也不深,已经缝合好了。
“病人已经通过别的通道送回病房了,你们去看看她吧。”直到医生走远,江舒行才感觉到一阵虚脱,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始终僵直的脊背上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是主动往凶手刀口上送……
这个,可以被解读成见义勇为。那现在呢?
她根本就是主动寻死,她不想活了!
江舒行几乎是飞奔回病房,当看见林晚棠的模样时,只心如刀绞,连呼吸都是痛的。
窗外鹅毛大雪,沉甸甸压在心头。
床上的人双目紧闭,连嘴唇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的干干净净,被棉被盖住的胸口不见丝毫起伏,唯有一旁心电监控上的曲线表示她还活着。
江舒行迈出沉重的双腿,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到床边,慌乱的目光四下寻找,最终落到那包裹纱布的左手腕上。
是不是很疼?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很能忍疼,江婷婷打个针都哭的要死要活,而你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愣是连眼眶都不红一下。
你不怕疼,你很能忍耐。
可是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怎么舍得伤害自己的身体!
“江总,戴娜也收到消息了,应该快到……”魏来话音还没落,尖锐的女声离老远就传来了,“晚棠,晚棠!”
戴娜夺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景象震的她眼前一黑,差点双腿瘫软跌坐在地。
“怎么回事?”戴娜被魏来眼疾手快的扶住,才勉强站好,声音颤颤巍巍,“你们告诉我怎么回事!”
戴娜甩开魏来,几个箭步冲到江舒行跟前,怒声质问:“是不是因为你?”
面对江家,戴娜是既尊敬,又有些畏惧的。
权势低的人本能恐惧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这很正常。以前偶然遇到江舒行,她都是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回话。
眼下怒气滔天的兴师问罪,她却顾不得那许多,只要看见床上半死不活的宝贝儿,她心都要碎了。
她就是要闹就是要骂,江舒行还能雇人套麻袋把她大卸八块扔海里不成?
江舒行只是眼也不眨的望着林晚棠,一语不发,等同默认。
“你这个混蛋!”戴娜直接把包砸过去,眼泪刷的一下涌出来,“我们家晚棠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什么这样对她!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不要糟蹋她!你不爱她就把她还给我,还给大家!”
“她一个弹钢琴的,双手就是她的命,她居然割腕,割腕!”
江舒行捡起林晚棠的手,轻轻的放进被子里,盖好:“出去,她需要安静休息。”
“我凭什么出去,是你该出去!”戴娜怒不可遏,泣不成声。
最终还是戴娜出去了,被魏来三催四请出去的。
病房又回归安静。
刚才明明那么吵,可林晚棠却毫无察觉,也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哪怕动一动指尖,颤一颤睫毛。
怎么还不醒啊?
她就好像根本不愿意醒过来一样。
江舒行心脏又是一痛。
那个健康又活泼的女孩儿,甜甜美美,文文静静。现在却病骨嶙峋的躺在这里,神志不清,憔悴不堪。
她稳坐钢琴前,自信演奏的模样是那样耀眼。
光芒落在她优雅的脊背上,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曼妙动人。
她很爱笑,欢喜的笑,腼腆的笑,害羞的笑,歉意的笑,温柔的笑,以及在他眼中独一无二的——可爱的笑。
穿着贵族私立中学的校服,转个圈,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性格内敛,不爱出风头,比起江婷婷昂首挺胸的姿态,她习惯性稍微低点头,显得谦卑又谨慎。
这样一来,在人群中就不太显眼了,因为她故意低调。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总是能在密密麻麻的人海中第一眼看见她。
无论是全校集合练体操的时候,还是回到家里仅剩两三个人的时候,他的注意力跟被人施法似的,总是无意识的往林晚棠身上落。
周元辛有一次话赶话说到了,就跟一大群二世祖们分享他的经验——
当你总是情不自禁的盯着一个人看,要么,你是讨厌他(她);要么,就是喜欢他(她)!
一群人哄笑着鼓掌。
他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压根儿没当回事。
江舒行轻轻拨弄开林晚棠眉间遮挡的碎发,又为她提了提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