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身体前倾,无形中更施加了一层压力。
“我,我当然没见过,”特勒文子爵显然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他的眼睛左右转动,“或许你该问问学院管理马匹的人。”
卓卡的脸上就像覆了层冰霜,他暗自咬牙,恨不得用滚烫水银封住这个不成器的蠢货的嘴。
“噢,您说得对,”少女看上去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慌乱,“但是如果我没记错,近来学院雇了一位临时钉蹄匠,而这个人选是......”
她的目光兜兜转转,最后落在卓卡伯爵身上,就像蛇盯住它的猎物,“卓卡伯爵的哥哥,布雷·卓卡主任推荐的。”
这是悬在伯爵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算计一生的伯爵哑口无言,他不太有生机的嘴唇蠕动了好一会,却也没说出半个反驳的字眼。
他已满盘皆输。对方下得一手好棋,步步紧逼,却又毫不着急,就好似蛇以它恶劣的性格来戏耍嘴边的猎物,看它们跑出一小段距离,又残忍地将其一点点拖回来。
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沼泽。
卓卡脱力地靠坐在椅子上,他已经不再想看见对面苍白脸色的特勒文,或是桌面那封精美的信函。
“既然二位都已经不再辩解,那么我是否可以提出赔偿措施?”蛇是无情的,她温和有礼的笑容挂在嘴边,语气却冰冷刺骨。
“根据帝国法第三条,下位贵族作出任何伤害上位贵族及其家族的行为,以斩首于领地示众且剥夺爵位、封地为处罚。”帕尔典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是一记重锤砸在俩人的心里。
“......”死亡笼罩于顶。他们在谋划前当然知道成败后果,但当失败带来的惨重后果真正来临时,没有人会毫无反应。
“二位当初是怎么想的?费尔南德家族...始终是南部的恶龙啊......”
“......”
帕尔典的视线在两人脸上的表情之间转换,看着他们一个脸色惨白,一个咬紧牙关皱眉,反倒觉得无趣。
于是她恶劣地往后一靠到椅背上,不再往下说了,只摆摆手,将话语权让渡给一旁的执事。
潘唐尼点头,上前道:“此事念在二位过往安分守己,费尔南德家族向来宽容大度,决定私事化了,只要求伯爵与子爵阁下分别割舍一半的领地赠予费尔南德家族,收缴全部武装力量,并将家族所有子弟从蒙德洛特学院接回家中自行培养。”
这无异于将两个家族排挤出贵族的圈子。
暴怒几乎要淹没过恐慌,两个年龄相差十岁的男人皆气得青筋暴起。
特勒文子爵猛一推椅子站起身子来,右手摸到左胯边挂着的剑鞘,还有下一秒就要抽出来。
但他终究停手,那只因愤怒而青筋凸起的手无力地慢慢滑下
——那是黑得像深渊的枪口。
精美得更像把装饰品的燧发枪稳稳地被少女用左手握住,直指他的额头。少女的坐姿并未移动分寸,只抬高了直直的手臂,却像毫不留情的屠夫。
尤里卡·特勒文站在原地,宛如被一桶冰水迎头浇灌,止住了一切动作,大气不敢出。
“费尔南德小公爵......有话好好说......”坐在旁边原本想一同站起的卓卡伯爵又被无形地按回座位上,他那后束的白金头发现在有点儿凌乱,一如他心里未定的波涛。
帕尔典没有分半点视线给他,“您是说......特勒文先生试图反叛帝国的公爵,是无罪的吗?”
议事厅里只有四个人,但两个惊魂未定的贵族先生都似乎听到了门外侍卫的盔甲踏在地上的声音。
“......”
“我相信您是个聪明的人,您会怎么选择?”
“......”一阵漫长的沉默,卓卡的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堪称苍老了十岁,“我谨代表卓卡家族,愿意臣服于费尔南德家族。”
一旁一动不动的特勒文子爵瞪大了眼睛,他移目看向几乎是瘫坐在椅子里的卓卡,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是子弹没给他机会。
燧发枪发挥作用时,火石摩擦迸发出的火星同那颗子弹一起撞在了特勒文子爵的额头上。卓卡身体一颤,猛地别过头,只听一声沉重的倒地声,曾经的同谋就像死虾一样后脑勺朝地地倒在了名贵的地毯上。
暗红色快速接管了地毯的原本花色。
“尤里卡·特勒文,意图刺杀费尔南德小公爵,被处以死刑。”帕尔典眼睛眨也没眨,但桌下的右手却是攥紧了裙摆。
潘唐尼执事依言鞠躬,走到议事厅门口,打开房门:“让女佣们来清洁脏污了的地毯。”
一排穿盔甲的高大侍卫即刻让开一条通道,一群脸色麻木的女佣似乎见怪不怪,拖走了特勒文子爵那可怜的尸体,随后卷起地毯开始擦拭地面。
小公爵就坐在那里,她收回枪,用潘唐尼递上来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枪身,漫不经心地看了卓卡一眼。
“您认为小公爵代表了什么?”
是残酷、无情、与麻木不仁。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