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潮涌动,从周围人惊慌失措的只言片语中,柳细雨知道白家和柳家已经在城外排布了兵阵了。
若是孟家战败,按往例,战胜方会进城搜刮民财。除此之外,即使不会屠城,男人也要被捉去当奴隶,女人自然也不会被放过——丑的当奴隶,年轻貌美的恐怕得送到兵营里被挨个挑选。剩下的无非老弱病残,不久后恐怕也会被赶出他们的住处,让新的主人入驻,最后沦落到乱葬岗去吹风淋雨,直至死去…………
柳家这次和白家联手,完全是不情不愿。白家的兵力十分强大,相比之下柳家要逊色许多,若违背白家的意愿,柳家恐怕得先孟家一步成为白家的刀下鬼;若是先佯装联手,争取时间,或许还能求得其他家的援助。
柳家家主柳时煜此刻正坐在大军后方的营房里,一只手死死地按着额头青筋暴起的太阳穴,营房顶部的缝隙露出一线白光,照在墙上挂着的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上。
他现在正在心里痛骂柳细雨: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脑子里装的都是豆水!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竟然跑去了孟城!
柳时煜判定柳细雨在孟城的原因无他,因为去其他地方找柳细雨的人都没找到她……
但他骂着骂着又骂不动了,但凡他早点告诉柳细雨真相,不把她当做小孩子来看,想必她就不会做出这么小孩子气的事了。
哎,这都哪跟哪儿!柳时煜把自己都绕糊涂了!
心急也没有办法,柳时煜高估了柳细雨的脑子,故开始便断定她决不会去孟城,所以去孟城找柳细雨的也就几个小厮和自告奋勇去那儿的宗玉山,这下可好了,危在旦夕!
说起宗玉山,柳时煜总算心里好受了点:那小子从小武功就不错,人也像名字一样如玉山般高大,是个性情中人,极为可靠,但愿那小子能把柳细雨平安地带回来吧。
柳细雨凭着身材优势从人群的缝隙里挤了回去,可把她累得不行,她可是往城门的方向挤啊,人群可都是在朝那个方向退!终于,柳细雨在一家小店的门上看见那小厮,小厮像壁虎似地紧贴着木门,下巴抬着,脸上写满了慌张。
他心里正焦急,要是找着了自家小姐却没把她带回去,他可对不起家主平日对他的善意。他拼尽了全力把身体紧贴着门,看起来虽然很滑稽,但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把小姐带回去更重要呢?
柳细雨看见小厮那模样,想笑却是笑不出来了,因为她也不得不学着小厮那样,踮着脚跟踩在狭窄的门槛外沿上,身体紧贴着门板,以防被人群挤走。不过,二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
“小姐,等人过去了,你和我去德善酒楼吧!”小厮奋力隔着人群朝柳细雨喊着。
这不正是城南那家新开的酒楼吗?柳细雨在那儿吃了一顿,饭菜的美味可口足以让她清晰地记住酒楼的位置。
“好!”柳细雨又大声地喊回去。
街上若只是人也就罢了,但由于孟城背靠西海,加之孟城左右都被险峻的高山环绕,不少人打主意要从南边走海路逃走,于是街上除了乌泱泱的人外还有不断的独轮车被推出来,上面载着大包小包,柳细雨甚至还看见上面有个坐了个小女孩的。
他们就这样对自己的城池没有自信吗?竟都这样慌忙地跑路,但柳细雨没有权利去指责求生的人,固然他们的临敌涣散可能会使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可是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能保证孟家会赢……
随着人群变稀,柳细雨耳边的各种噪音也停息了下来。方才不敢贸然下到人堆里,她可不想和小厮再次走散,就算要去德善酒楼二人也得一起去才稳当。
柳细雨给对面的小厮使了个眼神,二人便一齐从门槛上跳下来,朝德善酒楼的方向跑去。
德善酒楼位于城南,再往外走几里路便是渡口,再往海上延伸几十里路,便到了无忧岛,据说那里人烟稀少,丛林密布,每到夜晚,怪异的兽类会低声吼叫,声音甚至能传到孟城这边来,令人头皮发麻。
柳细雨和小厮没一会儿便到了德善酒楼,德善酒楼前前外外挤满了人,但高大的宗玉山站在人群里十分明显,柳细雨和小厮一眼就看到他了。
“柳小姐,我们赶快去渡口吧,我们的人在那里等着了。”宗玉山眼神坚毅地盯着柳细雨说道。
柳细雨点了点头,谁知她的头还没有点完宗玉山就咻地一下把她扛在了肩上,大步流星地走了起来。
宗玉山边走边说:
“柳小姐,您还是保存保存体力,我们船上补给不多,到时候您少吃点,我们不知要在海上漂流多久。幸运的话,风好,我们绕过孟城到商城去,倒霉的话,恐怕要去无忧岛当许久野人了。”
柳细雨翻了一个白眼,这宗玉山都说了十几年的冷笑话了,看来现在还是很喜欢说。宗玉山十五岁便进了兵营,故柳细雨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但二人从小一个院子长大的,柳细雨对此人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天空十分阴沉,如同一块被高温熔化的铅板。层层乌云密封了天空,压得人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柳细雨在宗玉山肩上颠儿颠的当上,狂风怒号不止,吹得沿途酒家的酒旗翻腾,压得挂旗的杆子都低了点,柳细雨的广袖合欢襦也被风吹得膨胀了起来,柳细雨只觉一股股劲风从她的衣裙里穿了过去。很快,雨点打了下来,斜斜的雨脚密密麻麻,织成了一网巨大的雨帘,而冷风如同梭子,在这雨帘中疯狂地乱穿。
柳细雨被淋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流,濡湿的裙子紧贴着她的皮肤,让她很不舒服;从地上升起一股腥味,一些四翅小虫在水洼里挣扎,不一会儿便被逃命的人们踩得粉碎。雨声很大,四周很静,偶尔能听见一个遥远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