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扬认为这个少女也是真的想跟他换裙子,就跟了上去。
“我这条裙子做工很精细——”阮清扬走在少女旁慢吞吞地说道。
“你放心,绝对不让你吃亏。哎,我们木泽乡,不愁吃喝,就是没有个好裁缝。”
“我脚上这双鞋——”
“哟,你这双鞋也好看,我喜欢上面的刺绣,还是宝相花的!”少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到了少女家门口,阮清扬站住了脚。
“快过来呀,你来看看你想要什么东西!”少女热情地招呼。
进了门,阮清扬被领到了灶屋,少女打开蒸屉,里面有十来个包子。
“你要吃的吗?我家院子还有许多果子,仓库里也有粮食。你看你都饿得脸色发白了。”
阮清扬盯着包子看了好一会儿。
“还是说你要什么物什,诺,有一件我新做的衣服,只是料子没你的好,款式也不怎样……哦,对了,我最近还做了一打草鞋!”
少女指着门前树上挂的草鞋说。
“唉,你别盯着那酸橙看了,那东西吃一口你得晕过去!”
酸橙果子挂了一树。
还没等阮清扬开口,少女就从树上取下了四双草鞋,递给了阮清扬:
“其实,我知道,你还带着你爷爷。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很不容易过来吧?你年纪好像跟我差不多呢。”
阮清扬迟疑着要不要告诉少女,少女又飞似地跑进了里屋,拿出了一套衣服,是一件粗布女裙。
阮清扬不想再装女人了,他就告诉少女说他更想要短褐。
“短褐?你不穿裙子啦,也是,短褐更方便嘛——不过,我家没有新的,你能接受我阿爹穿过的吗?洗了的……”少女的声音小了下去。
“啊,没关系的,你们家要是还有多的短褐就更好了,我——”阮清扬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打断了。
“有,我给你多拿两件,你的裙子可比这几件短褐值钱多了!”少女又赶紧跑进里屋拿了三件短褐出来,塞进了阮清扬的怀里。
她眼珠子向上转了转,觉得自己还有给够,就马不停蹄地跑到灶屋拿布袋子给阮清扬装了五个包子,到院子里搜出一个竹篮,打水洗了洗。
阮清扬和少女到了后院里,少女伶俐地爬上了一棵结了许多青梨的高大梨树。
“你小心一点啊!”阮清扬见少女嗖嗖地就爬了很高。
“接着!”少女从树上抛下一个青梨来。
阮清扬跑着去接,结果没有接到,青梨摔了个稀耙烂。
“哈哈哈,哈哈哈!”少女放怀地笑了起来,“下次你一定要接住!”
阮清扬调整心态,接连着成功地接住了好几个青梨,放进篮子里铺了一层。
只见少女很快下了树,到院子角落里摘了许多桃子,放进了竹篮里,竹篮被塞满了一半。
她又招呼阮清扬跟她到仓库去。
仓库的门很特别,是一片片薄木板横着放一层一层垒着卡进去的。
少女将木片一层一层抽出来,开了个口就钻了进去,里面黑漆漆一片。
不一会儿,少女就提了一个布口袋出来。
“里面有一秤的黍子。”
“这个,你爹娘不会骂你吗?”阮清扬担忧道。
“一秤而已,里面好几石呢!我们木泽乡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阮清扬只好接过这沉重的一袋黍子。
他才偷了别人的黍子,这一会儿就有一秤了,心里实在愧疚。
临走前,他还向少女要了两个碗和一个陶罐,少女二话不说就拿给了他。
二人站在院子门口前道别。
阮清扬摸着自己脸上的疤问道:
“你不觉得我脸上的疤很可怕吗?”
少女听了,将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块疤来:“小时候去拿滚水,在我手臂上烫了块。”
阮清扬想不到少女如此真诚,心里一顿悲怮,他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快步跑了离开。
少女看了看手中的红罗裙和做工精细的鞋子,再看看阮清扬远去的背影,也伤感了起来。
阮清扬满载而归,他给了董大爷几个桃子,叫董大爷先用这些垫垫肚子。
董大爷视力不好,他但他也知道傻牛是把衣服换了出去。想起自己的孙子竟然在风月场所待了六年之久,董大爷扑扑地掉泪。
“爷爷,别哭,我要去河滩上舂黍子,你马上就有黍米粥可以喝了,浓稠的黍米粥!”
董大爷还是伤感着,阮清扬不忍地走开,带着黍子去往河滩。
他一边走一边掉泪,他既为自己悲惨的命运而心痛,又为自己的人生还不算糟糕而庆幸,两种情感在他心中交织着,他一时伤心大于欢喜,一时欢喜大于伤心。
想着想着就想起了自己的阿爹阿娘,令他吃惊的是,阿爹阿娘的面容他已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小时跟在木板车后那两双被席子包裹着的粗黄大脚。
今后他的人生将是怎样的呢?爷爷何时将会离开自己呢?他难道不久又要成为一个孤儿了吗?一人艰难地行走于深山巨谷之中,春天是一个人,夏天也是一个人,秋天还是一个人,冬天也是一个人……
会不会有了好吃的只能自己吃?会不会看到了美丽的山花只能自己一个人赏?
阮清扬想象着自己一个人睡在一个漏雨的庙子里,外面是倾盆大雨,雷电交加,而自己早已迷失在一座座万年常青的山中,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方。
他光是想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