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寂静无神,禀事的宦官头紧紧扣贴在地上,不敢出声。
侍女悄无声息的将地上碎瓷清除,跪在地上用棉布仔细擦干净水渍,反复察看确认干净后才从侧面暗处退下。
“是谁干的?”秦玦换了盏茶,面色严肃,这紧要关头失去了一枚至关重要棋,如同打乱了他的所有布局。
重新扶持一位权倾朝野的丞相没个三年五载是不行的。
霍怀照从门口进来,“谁都有可能,二皇子派系,陛下或者在暗处盘踞各州的门阀士族都可以是凶手,毕竟迁都案牵连甚广,其中的水深着。”
他径直走了进来端起一杯茶,一仰而尽,他才收到消息就赶进宫,可渴死了,茶水润了喉接着说道:“现下只要焦巳一死那么就可以组织一切,哪怕他是丞相也会有人不惜代价将他杀死。”
秦玦看向霍怀照,手指轻点桌面,“找个人暂时顶替丞相之位,不惜代价保下丞相之位,回去罢,急得我交代的事。”
霍怀照苦着脸,长长啊了一声,“太子表哥,我才来你就赶我走,椅子都还没有坐热。”虽这样说但是却老实的出去,顺带将门阖严实。
他得好好端看这盘局,不要叫一些小虫子扰了方寸。
对着空荡的大殿问道:“秦蝉玉那里有什么动静?”
一道人影从旷芜的宫殿暗处出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的回禀,“小公主那并无异样,一直在自己苑里,不曾下山。”
不是她……
还以为真有什么手段,原来真的是个草包公主,若不是前一阵欺辱过她的一个世家公子忽然意外而亡,他也不会有怀疑而特派人手监视,果然只是意外罢了。
秦玦仰靠在椅子上将头没入暗处,轻呵一声,挥手示意退下。
*
院子里温迟春斜挎着包袱,换上了道袍坐在院中央的糙打石桌前。
大娘去山涧边盥洗回来打开院门,一道容色瑰丽,气度清雅如画中走出的仙人般身影背对着院门坐在院中。
女子身着一席道袍,腰间用择下的藤条收束,乌发被一只枯树枝浅浅绾起,朴素的着装却让人不敢随意趋近无端起了一份神圣。
大娘打眼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终于将人认出来,诧异又惊喜的走前说道:“温姑娘竟然是道长?!嗐呀,难怪我从第一眼瞧见就觉着姑娘一生气度不凡,有种不属于城里那些子世家小姐的清贵。”
“是我老婆子眼神不好,如果有什么怠慢道长的地方希望道长见谅。”大娘放下手中的木盆,生疏的向温迟春行了个礼。
温迟春站起来连连拦住大娘的动作,“这是作何?我还没有谢谢大娘的救命和留宿之恩,您朝我行礼,我是要失大德的。”
大娘粗糙的手指抓了一把头发,咧开嘴角嘿嘿一笑,“我年轻时去道观看城里的人都是这样跟道长行礼哩。”
“大娘您还要跟我分这样的身份不成?那我可得遭天谴了。”温迟春声音柔和又清脆,将大娘拉到另一张石凳上坐着。
“我等一会便打算下山,大娘您既不愿收金玉,便为您其上一卦,以作报答。”
温迟春从善如流的摇动花钱,一套动作顺如流水,一气呵成,此般仙人之姿将大娘看得愣住。
“大娘?”卦象于心中了然,将花钱编织回络子上,欲与大娘细细道来,却见人呆呆看着她,宛如被摄了魂。
大娘乍然如梦中初醒,连忙应道。
“大娘您若过几日要去北面山的话还请缓上几日,初春时节,此物方从眠中苏醒,饥饿的它极尽凶险,你们若去便是饶了它们清静与觅食,恐要伤亡几人才肯罢休,您也会因此失去一腿。”
温迟春挽起右手的大袖,用素白的指尖轻沾杯中之水,在干燥发白的石桌上写下一字——熊。
大娘惊骇,“当真如此?”
北面山上经过连日的雨水,长出了许多鲜嫩的野菜和野蕈菌,她都已经和山下几位要好的妇人约好过几日便上山采摘。
从前也没有传过附近山上有野熊的消息,大概是去年冬日从别处来的。
温迟春点头起身朝门外走去,“您可以告诉山下村中的村民,让他们远着点北面山,天色不早,我也要下山了。”
因占有一卦此刻她的脚步还有些虚浮,扶着门框一只脚将要迈出,便被身后的大娘叫住。
“道长可知道下山的路?”
温迟春茫然的回头望着大娘,恍然大悟,她好像确实不知道下山的路。
大娘好笑的看着这个一身清冷沉稳的道长,到底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跟我一起下山吧,正好告诉山下的人这个消息。”
下山的路还是有点远崎岖不平,整整走了约莫三个时辰才看到山下村子的一角,村子不大沉浸在一片安宁中。
去镇上的路程还要走个两三个时辰才能到,大娘说替她借村子一辆牛车赶路,被她拒绝了,此番赶路也是修行的一种,不必刻意追求速度与时辰。
山上同向镇里的路不用穿过村子,与大娘在通往村子里的路口相互告别。
“真的假的?还有熊,我看你是山里毒蕈子吃多了得了癔症!”一道高瘦的身影站在村口的人群里极为显眼。
中年妇女的头发被打着补丁的头巾胡乱包着,高耸的颧骨与倒三角的眼睛不屑的瞥了猎户大娘一眼,薄薄的嘴唇上下闭合说出来的话难听至极。
“我看别不是你想一个人去北面山能捡更多蕈菌吧。“中年妇女声音尖锐语气讥嘲。
大娘被气得够呛,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你爱信不信,懒得跟你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