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岁带着郁妙重走回家的路,从锦城到墨城,考虑到小师妹修为浅薄,她放弃御剑选择坐马车,与祭祖那回不同,这次她安排在路上的时间更充裕。
每途径一座城池,郁岁都会找家客栈歇上十天半月,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宅在客栈,在窗边支起一张小桌,埋头写写画画,真正融入当地的反而是郁妙。
从小到大,郁妙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几乎除了郁家就是昀天宗,她被长辈们保护得很好,能看到的世界也就那么大。
没有人真正问过郁妙喜欢什么,不想要什么,她习惯了接受和顺从,有一种近乎没脾气的乖巧。
郁岁想磨出小师妹的棱角,想告诉她,拒绝是天赋人权,不要觉得为难。
她可以在月色中逛夜市,可以尝一尝师父师叔不让碰的酒水,可以做一个有点叛逆的小女孩。
那些世俗的标准从来都是用来约束女子,仿佛夜归、饮酒就是坏女孩,男子做这些反倒天经地义。
郁岁想告诉郁妙的是,只要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哪里都可以去,什么都可以尝试。
郁妙起初还有些犹豫,在郁岁的鼓励下,她慢慢放开,也结识了一些新朋友,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终于泛起些波澜。
她变得越来越开朗,敢于表达自己的需求,唯一的缺陷是,更黏郁岁了,几乎有什么都会跟她说。
入夜时分,少女抱着软枕爬上郁岁的床,温声细语道:“姐姐,有人找我借钱怎么办?”
郁妙一直和郁家的小辈有往来,近日她收到郁家旁支一位堂弟的来信,想找她借五万灵石。
这是不小的数目,富庶人家一年开支也不过如此。
郁岁挪了挪地方,把手枕在脑后,垂眼看着轻轻拉她被子往自己身上盖的少女。
“郁妙,你倒是越来越会得寸进尺了。”话虽如此,郁岁也没抢回被子。
郁妙抿唇一笑,再次询问:“可以吗?反正我要钱也没什么用。”
郁岁闭上眼睛:“借。”
郁妙愣住:“为什么?”她实在没想到小气鬼郁岁如此大方,还以为要说好久。
郁岁抬手捏了捏两眼间,恨铁不成钢道:“借,不借不长记性。”
……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在郁妙借出大额灵石后,那位堂弟再次来信,想借她手中的家主印。
郁家的家主印不仅是身份象征,也决定着家族里资源分配。
堂弟说是借,恐怕心里早就想要。毕竟那个位置有利可图,总会有人觊觎。
郁妙也后知后觉品出一些不对劲,主动到郁岁面前承认错误。
郁岁静静看着她,晚霞的余晖透过西窗落在郁妙稚气的脸颊上,她不知所措……过于年轻的家主总是这样,遇事不决。
郁岁难得说了重话:
“身居高位要有自觉,要还是小白兔的心性,哪能在豺狼虎豹堆中存活?郁妙,你可以装天真,但不能真天真。”
听言,少女握紧手指,眼眶睁大,到底学会了把眼泪憋回去。
她温吞了些,但也不是一无是处。
郁岁合上亲自编写的书册,递过去道:“你偷偷看的那本剑法过于激进,不适合你,往后练这个,慢慢来,循序渐进。”
郁妙眼底又泛起光彩,期待道:“姐姐,你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就是为了写出一本适合我的剑法吗?”
郁岁万万没想到她的重点在这,揉了揉额角道:“我还处理了许多公务……”瞥见郁妙的眼神,她无奈道:“行行行,算是吧。”
郁妙心满意足,把剑谱抱在怀中,心想:人人都说她是女魔头又如何,她亲自给我写剑谱哎。
*
走走停停,到墨城已是开春。
郁妙扶着丫鬟的手走下马车,只一眼望去,就看见在城门口迎接的郁家众人,连她上了年纪的祖父和久病体弱的父亲都在。
场面恢宏,不可谓不重大。
“老朽谢家眷,拜见家主。”郁老爷子嗓音洪亮,他放下拐杖,弯腰时拱手行礼,万分恭敬。
其余人等皆单膝跪地。
郁妙怔在原地,想去搀扶,却被老者拒绝,他清亮的眼珠掠过郁妙看向马车里,高声道:“还请家主移驾,随老朽赴宴。”
他口中的家主似乎另有其人,
一只手掀开了车帘,少女嗓音清淡:“你们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我来了。多谢抬爱,但这家主之位我愧不敢当。”
郁岁走出马车,看向郁妙道:“她在郁家一日,我保郁家一日荣华,倒是诸位,别认错了家主。”
得她保证,郁老爷子这才直起腰,松了口气,到底是怕在修真界杀疯了的女魔头对郁家下手,他不得已出此下策拉拢她。
郁岁也明白,郁家人分给自己的真心本就不多,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没有人真正希望她坐上家主之位。
正好,她不稀罕。
不过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句话很适合现在用。她想起曾经,郁家这些老头们,在裴如影的示意下对她百般刁难。
当时怎么说来着,她跑到城外辛辛苦苦爬上山,通过考验拿回一枝桃花,也比不过郁妙在城门口救下一位老妇人的善举。
因为郁妙的善良,她不用上山也能得到老妇人手中的桃花。
这群老头当时还对她说教,说她郁岁急功近利,没有同情心,对需要帮助的老妇人视而不见,这就是她输的原因。
说什么“仁者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