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解围的还是薛秀宇自己。
他若无其事地道:“等会回去的时候,会遇到一个铁门刷深蓝色漆的院子,那是爷爷奶奶现在住的地方,也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徐楝实拉了一下狗绳:“你可以指给我看。”
薛秀宇说自己在换工作,所以最近几天都很闲,她说她也很闲。于是两个闲人牵着狗沿着河返回,一路来到他口中的爷爷奶奶家。
徐楝实不喜欢社交,于是装作普通路过的遛狗路人观察了一会儿。
爷爷拄着拐杖搬了一个藤条椅坐在铁门前发呆,看到薛秀宇也没有什么反应,奶奶从屋里出来打招呼:“怎么又回来了?”
“我忘了一点东西,回来拿一下。”他笑道。
原来如此,他在家人面前笑得好甜啊。
徐楝实在心里默默记下。
这样的薛秀宇才符合她对他最初的印象,笑起来眉眼弯弯自信开朗,说话得体礼貌,善解人意又热心。
她总觉得他好像有三副面孔。
这种像太阳一样热烈的开朗性格,沉默别扭的冷漠样子,还有不常流露出来的阴沉凶狠。
等薛秀宇返回,和她一起并排走着时,她终于提出来了:“你在我面前好像不经常笑。”
他愣了一下:“是吗?”
*
回到家,薛秀宇走进屋子,心不在焉地浏览了一会儿招聘信息。
她的那句话让他意识到,他好像又陷入很多年前那个怪圈里了。
他几乎无法在她面前正常地流露心情。
捉摸不定,随时失控。
像漩涡一样,每一刻都翻滚着凶险无比的弧圈。
他自以为用沉默和面无表情就可以瞒天过海,但还是被发现了。
薛秀宇低着眼眸抽了一支烟,从沙发上起身。
*
徐楝实找到了一个由译者自主竞标的译著出版网站。译者不需要通过出版社联系,可以自由从网站列出的清单上挑出希望翻译的书籍和其他译者合作和竞争,择优出版。
她的计划是照着待开的翻译项目清单看原文试译,在这个领域积累一点经验。
上午是她完成商务翻译稿子的时间,下午看原文试译文学,晚上的时间比较轻松,她在床头边摆一本翻译名家的作品。
下午一点,徐楝实从书桌前站起身,满怀期待地打开电饭煲盖子。
蒸屉上的碗里菜叶干巴巴的。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
拿起蒸屉,她才明白了真相:她淘完米蒸饭的时候忘记加水了。
电饭煲芯子里一堆干巴巴的米聚在一起。
她扶了扶额头,忍着烫把内胆取出来,倒掉里面的干米。
处理好家里的情况,徐楝实忍耐了一下饿意,拿了钥匙往外走。
薛秀宇正拎着一盒鸡蛋匆匆上楼。
遇到她,他弯起眼睛笑着打招呼:“你还没吃午饭吗?”
她怔了怔。
笑得很甜,和之前她看到的笑一样。
她心情好了一些:“还没有,煮米没加水。”
“我也还没。”他抬了抬手里装着鸡蛋盒的袋子:“我煮好了米饭也做好了菜,但家里没有鸡蛋了。”
两个因为心不在焉而把午饭搞砸的人一拍即合。
徐楝实第一次进他的屋子,还是拿着自己的碗筷去的:“打扰了。”
她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端着饭碗巴巴地看着。
“你先吃吧,我煎一点荷包蛋。”他见她的样子,噗嗤笑出来。
“那我不客气了。”
薛秀宇看着她盛饭的时候,忍不住又笑。
她看了看电饭煲里的米饭,确认足够二人份:“你在笑我什么?”
“我没想到你也会煮米没放水。”
她哼道:“换作是你,你也会忘记的。”
徐楝实端着饭碗就着蒸菜先开动了:“谢谢招待。”
薛秀宇在锅里淋上薄油,一手磕开蛋,另一手去取旁边的酱油。
她看得入神,试图学会她很久没学会的单手打蛋技能。
没一会儿,煎蛋的香气就飘散开来。
现在她完全相信他小时候说自己是“大厨”的话了,米饭的水分也控制得刚刚好,不干不黏,晶莹好嚼。
“米饭还好吗?”薛秀宇取下围裙,挂在一边,问了一句。
“很好吃。”她点头。
他流露出笑意:“那就好。”
徐楝实已经干完半碗饭了,她正在等荷包蛋:“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薛秀宇别过眼神,无奈地笑了笑。
“你笑的样子让我的心情也会好一点。”她补充道。
他扶着柜子的手不自觉握紧了柜子一角:“酱油放多了,可能会有点咸。”
结果荷包蛋煎得也正好,在夏日也不觉得腻口。
她实在对他刮目相看了。
徐楝实注意到屋里有烟灰缸,里面还有烟头和烟灰:“你抽烟?”
薛秀宇的脊背绷紧了,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动作迅捷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轻声应了一句:“嗯。”
她不解地拧了拧眉。
但是他身上没有刺鼻的烟味,反而是一种比较淡的苦香,她无法辨认具体是什么味道。
薛秀宇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眼神一黯。半晌,他才回道:“在戒烟了。”
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