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地铁站在商场里,明迟和季云青要从广场中央穿过。
此刻正是晚高峰,来往人潮如织,暗蓝色的天穹让每一个人的面孔都覆上了忧郁的暗影。
这座城市里至少有一半的人疲于奔命,明迟显然不属于此类。
她轻盈、鲜活,像月夜里的淡白色云层。
靠近天穹,却不为天穹的色彩所染。
傍晚六点,明迟给许馨实时播报着Emily的神操作。
许馨过了许久,发过来一个句号。
附带一个表情包——
她脑子有病吧?
明迟笑了笑,把手机塞回兜里。
“哎,有卖风车的诶!”
季云青指着树下的小摊说话,明迟随之抬头,她的发丝被风掠起来,轻微晃动着。
摊摆在一棵梧桐树下,成排的风车在风中打转,发出“擦啦啦”的轻响。
明迟把头发别到耳廓后面,顺手将耳机塞回盒子里。
摊贩看她们俩停下脚步,目光热切地望过来:“很便宜的,小姐姐,要买一个吗?”
夏夜的风很热,明迟看了两秒,率先对季云青说:“送我一个当酬劳吧。我要粉色的那个。”
“一共二十。”
摊贩忙不迭地去给她们拿,季云青嗔怪她:“你怎么这样。每次帮了我的忙,都只要点小玩意做回报。”
“剩下的折成饭钱好不好?”明迟把蓝色的那个接过来,冲季云青笑,“我要吃你做的芋圆捞。”
“给你做,都给你做。”季云青忙不迭地答应她,“但别的报酬也得给你。”
“快来选一个。”明迟手指从各色的风车上掠过,转身对她说,“这些都好漂亮呢。”
明亮的铝箔纸随风旋转着,明迟把风车举高:“真漂亮。”
季云青绕到另一边去付款,一抬头就瞥见不远处挤挤挨挨的人群。
“哎,明迟。你看那儿!”
明迟顺着她的话音分过去一个眼神:“人真多啊。”
“是吧,像是在办什么活动。”
傍晚时分,一树一树的梧桐绿得葱茏,晚风拂在叶片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一曲协奏。有音符飘过来,掺杂在其中,那不是音响制造出来的轰鸣,而是某种低沉的鼓声。
“街头演出吗?”季云青踮起脚,勉强瞧见一片黑鸦鸦的人头,“明迟,你是专家,你听出是什么声音了吗?”
“卡洪鼓。”明迟用指腹拨动风车,这种乐器不太单独演奏,她对这场演出也有几分好奇,“要看吗?我们可以等高峰期过去再走。”
季云青几度掂起脚尖,最终脚酸得跺脚,跑到人群里去:“我过去看看。”
明迟跟在她身后边,不紧不慢,只在人群的边缘站定。
卡洪鼓的音色并不洪亮,驻足欣赏的听者都自觉压低声音,明迟听出他在奏一首时兴的曲子,偶尔有几个错音,却错得很巧妙。
奏乐者中,有很大一部分喜欢炫技,对曲子做一些自以为天才的改写。但天底下庸人多,天才却少得可怕。大多被改写过的曲子就是场灾难。对比之下,这几个俏皮的错音简直让人耳目一新。
明迟散漫地想,这人或许对赵梓越的胃口。
季云青踩着梧桐树边的花坛,已经顺利地从人潮边缘钻过去,占据了一个有利位置。
她站在高处冲她用力地招手,压着嗓子喊:“明迟,这边。”
周围的人都冲她瞧,明迟脸红,护着相机包往里挤。
季云青不愧是广电系出身,选的观景角度一流,刚好可以看清全场。
人群面前摆着一只卡洪鼓。坐在卡洪鼓上的男人穿一身黑,T恤上画着龙飞凤舞的泼墨字体。
他手腕上缠着紫檀手串,青黑色的纹身随着手腕动作若隐若现。
背着光的缘故,他的脸庞被压低的帽檐遮住大半,高挺的鼻梁在脸上割出一道长阴影。
明迟看见他在笑。
下颌一线的线条锐利,笑得放浪无畏。
这个笑容太熟悉,明迟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季云青凑近他,低声说:“瞧着挺有范儿的。”
明迟神思不属地“嗯”了声,补充道:“他是专业的。”
她目光游移,往周边看,毫不意外地在树下找到了一个背吉他的身影。
他不是在国外留学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包在往下坠,明迟指腹抵在背带上,把背包往上提。
季云青还在说什么,明迟没听清。
“嗯?”
“我说,天快黑了,你猜他还演吗?”
“他闭着眼睛都能打出拍子,不用担心。”
季云青还没来得及应,坐在卡洪鼓上的男人先说话了。
“各位,时间不早了,再弹最后一首吧。”他整了整鸭舌帽,朝人群中看去,“有人要点歌吗?”
有人问他:“什么歌都能点吗?”
得到的回应也简单——“弹不了我会说。”
有几秒短暂的沉默,在这沉默的间隙里,明迟看着一片云轻盈地飘着,从一根树梢挪到了另一根上。
“好吧,那就随我弹了。”
男人俯身敲了两个音,卡洪鼓的音色低沉,围观的观众也静下来,没有一个人再讲话。
明迟听了两个小节就猜出来是哪首歌了——卡农。
她过去常听,也常笑他品味老气。
一曲终了,演奏者敲出几个短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