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
4.
一米八几的大块头砸在地上的动静很大。
至少,你听见隔壁房间的玉犬叫了两声,又被已经上国小的惠摸脑袋哄着安静下来,再啪嗒一声按下开关打开台灯。
孩子们像是知道你入睡,客厅中电视剧播放的声音都有意控制在最低那一格。
你感知到菜菜子躺在懒人沙发里,填充物受压力悉悉索索摩擦作响。美美子应该靠在她身上,两人跪坐在茶几前一边吃水果一边写今天的作业。
“饿了吗,吃饭吧,之前就做好了。”
月光踱步于摸脑袋的男人发间,盘星教教主狼狈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床上的你。
声线低沉又带着纵容,他知道你愿意听什么。
“今天菜菜子考试拿了满分,美美子差一点但是也很好,惠好像交到了能说话的——”厌恶普通人的夏油杰险些要将【猴子】这个词吐出,但又在你紊乱的气息中改口,“能说话的同学,出校门的时候互相道了再见。”
说到这,长发男人轻笑了下。
“他还真是不喜欢我呢,也许是上回带他去解决垃圾的地方……”
“夏油!”
“好啦好啦,我不说,我不会在家里说。”盘星教教主做出个举手投降的动作,看向你的眼底流淌着你无比熟悉的东西,他扬起唇角笑,不是面对那群投资人的假面,而是纯粹的、只在你面前展现的自己,“毕竟,只有这样你才会理我。”
须臾间,狡猾的狐狸露出弱势,像是在你面前摊开肚皮。
“理理我吧,今天我可是把孩子们好好接回来了。”
他细长眼尾微微颤抖。
“别讨厌我。”
二十岁,是个少年习性未褪的年纪。
对你而言,原著中不曾描述的、二十岁的夏油杰无比可怕,这当然指的并不是日益娴熟的杀人技巧,而是言行上超出你一切想象的行为。
恐怖如斯。
男人连那小半个丸子头都没解开,黑发散乱落下,挡住狐狸似细长的眉眼。那点绛紫融化入黑夜,暗色无线模糊他的容貌,几乎给你一种麻痹式的慰藉。
差一点。
差一点,你就要以为面前的人,是四年前那个少年。
很难辨别那是怎样的神情,爱他——爱他们近乎是你的本能,有声音催促着你把夏油杰拉起来,但你依旧无动于衷,反而别过头不去看那副能轻易将你击溃的面貌,摸索着将手探向床头,拉下出床头灯的开关。
温馨的昏黄光线填充,家中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拉锯再次开始,气氛陷入可怖的粘稠,精神层面的窒息让你喘不过气。
哪来的温馨,真他妈的笑话。
不过是,你与夏油杰之间心知肚明的煎熬罢了。
你终于开口。
“我又那样了?”手背抹开黏在脸颊的发丝,你知道这些年自己的毛病,往日一般是双胞胎陪着你睡,或者是张开双臂恳求小海胆将玉犬放床上,“抱歉,下次让美美子来陪我就行。”
“可今天是周五,你前两天不是说要带孩子们去动物园吗,今天她们打算把作业全部做完。”
……好有道理。
无言以对,你只能塌下肩膀,借着灯光认真注视还坐在地毯上的夏油杰。
梦中的景象到底影响了你,
所以,四年来,第一次。
你与夏油杰谈起曾经。
5.
“夏油。”你按压眉心,忍下酸胀的疼痛,“当年,你叛逃来找我的那一夜。”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男人懒洋洋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撼动,上扬嘴角的弧度也完美无缺。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为什么这些日子咒力那么紊乱,也不管盘星教通过什么手段获得资金。”
“我不管啦,我知道我管不了,都是没意义的。”
你暗藏杀戮与暴行的三言两语尽显疲惫,破罐破摔地摆烂,口吻似描述与自己无关的遥远舞台剧。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有自知之明的你,夏油杰反而不笑了。
为什么不开心呢?你不会再不自量力地插手了——至少现在不会,现在的夏油杰二十岁,至少还有六年平安的时光。
至于到时候你会做出什么,你自己也不知道。
“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出现在盘星教。”
垂眸半晌,你对上绛紫的眼眸,恍然间仿佛看见已逝的夏油夫人,随后慢吞吞地、懈怠地补上一句。
“…就算,骗骗我也好啊。”
6.
你无法理解夏油杰。
在污泥中纠缠到死,都无法理解。
可你依旧爱他,依旧想让他活。
……这才是,最搞笑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