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悦报上了当年最后一场雅思考试。
上午笔试,下午口语。考场外迎接她的是赖寒星,打量着她的表情不敢发言。考生约等于火药桶,不敢碰不敢碰。
不过俞悦整个人轻松不少:“5.5预定,口语不会超过5的。口试考官问我‘更喜欢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我一堆狗屁不通的单词把男人骂了一通,骂完才想起来对面是个男的。不知道我跟他谁的脸更绿,哈哈!”
赖寒星说:“走走走放松一下,火锅已经取了号,马上就要排到咱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一次演练性质的考试,就这么简单的一出一进,前路却一下子被指明了。
热辣辣的牛蛙火锅吃得大汗淋漓,俞悦举杯畅饮:“小赖,我跟你讲,这两千块学费交得太值了。什么补习班都不如实战一场好使。你姐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确定,这个国必须出,这个学必须留!我回去就看4月的考位,下次一定过!”
赖寒星怀疑地接过她的杯子:“我点的是奶茶?不是酒?”
数日积郁全扔进锅里咕嘟煮了。
寒星注意到,俞悦看了一眼手机,雀跃的表情立马平静下来。
“谁啊。”
“失踪人口……成蹊。”今晚要来找她。
赖寒星来了兴致:“你们上回算是摊牌了吧,他怎么还来找你?”
“不知道。”俞悦生硬地说,“我不懂男人。”
“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吗?”
好友探究又直接的语气,恰如去年她与成蹊重逢时。
俞悦认真想了想:“最初他无处可去的时候,我以为我们有可能的。”
可自打他通过海选的那天她就知道,事情不一样了。
寒星不认同:“娱乐圈也有很多相识于微时的cp啊,成蹊的导师,那个鹿鸣,他跟妻子不就是青梅竹马。”
“名利场里从青梅竹马到开放婚姻的还少嘛。”俞悦说,“我可不敢赌人性。”
“但又不舍得放。”寒星毫不留情地敲敲她刚回完消息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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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悦回家,已经有人在等她。刚进门,闷闷的四个字突如其来:“鹿鸣搞我。”
俞悦:“……搞?怎么搞?”
“放屁!”
说来也简单。成蹊新专辑的策划里,刚录完的这首主打歌会在年前率先释出探路。但没想到发布不过一天,就成了隔日播出的《歌者》里鹿鸣的竞演曲目,且反响不俗。
新歌有热度本是件好事。但成蹊发歌的宣传尚未全面铺开,独家音源好死不死还收费,目前只有自家粉丝圈地自萌。这下热度是有了,但不少路人先入为主,只认鹿鸣的版本。
更加无语的是,关于《歌者》总决赛的帮帮唱,鹿鸣之前承诺得言之凿凿,现在却又非常抱歉地表示:《歌者》为了保证风格多样性,不允许同一人选择同一歌手的多首曲目,先前答应好总决赛帮成蹊打歌的计划,怕是有所调整。
“不过帮帮唱你可一定要来。”鹿鸣不容置喙道,“不管唱什么,你都得来!”
成蹊不是个计较的主,鹿鸣一路提携之恩他一直记着。只是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他觉得膈应得紧。经济公司也有意见,一番交涉后,他觉得录音棚里憋闷,溜达到俞悦这儿透透气。
成蹊竹筒倒豆子地吐槽了一通,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他盯着俞悦桌上成山的英语教材:“这个事,你不知道?”
俞悦纠结了一番,说:“你的新歌我听了,花钱买的!很好听!但本周之前一直在备考,《歌者》我落了几期没看,微博也卸载了,所以……”
“哦。”成蹊顿了顿,“今天考得怎么样?”
俞悦赶紧把跟赖寒星交代的考场见闻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只是去掉了骂男人的那一段,一场雄心壮志的考试顿时失去了灵魂。
成蹊心不在焉地听:“反正你就是铁了心要留学。”
俞悦紧张地看他翻书,生怕他一个咬牙切齿撕了。
“那你辞职以后的花销,从房贷到留学费用,都由我来承担。”不等俞悦拒绝,成蹊一口气说完。
俞悦:“不太好吧,这算怎么回事。”
成蹊放下书,干巴巴地说:“权当感谢你去年收留我。”
俞悦干笑:“那我这原始股赚大发了。”
成蹊没好气:“所以你别急着现在就抛啊!”
他的嗓门前所未有地大,俞悦下意识退后几步。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可她还没有做好捅破这层纸的准备。重逢之后,他们之间的很多交流,原来居然只靠猜就推进了七七八八。
她有些后悔,没在接到那个低沉的电话时就把话说明白。
那天,她打开独居的门,将曾经意难平的男孩子接进装点一新的家。她想弥补20岁的遗憾,却一直不敢想象、也拒绝承认,在重新进入崭新的“俞悦的世界”的那一刻,在成蹊的眼中,这就是他的救赎。
救赎。俞悦被脑中突如其来的两个字吓到了。
成蹊看向她的眼神里头一次带着不加掩饰的狂热。俞悦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现在不是好时机。他步步紧逼,她强迫彼此保持距离,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成蹊,我们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谢天谢地,他停了下来。
从哪里聊起呢。俞悦拼命回忆,他们即将进入相识的第十年:同校四年,同台搭档数次,后来同居一年多,有过人类能够发生的最亲密的接触。可这十年里,他们没有一次、没有任何一人,向对方直截了当地表露过与“爱”有关的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