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烿和绵绵预备踏出幻境之时,穆如伸手拦下她俩去路。
他皱着眉凝望结界之外,天幕惨淡,黑云翻滚密聚,隐隐有雷霆金光透出,仿佛在酝酿着一场久违的暴雨。
“原本是一个累赘,现下又多了个——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烿装作不经意的一脚打断。
那一脚踩得结结实实,连藏在衣襟里的祝缘都有点心疼这位不如哑了好的仙君。
“对哦,绵绵刚刚恢复本体尚不适应,还在磨合着万载离体的修罗骸骨,”阿烿眨着大眼睛,同时加重了语气和脚上的力道,“你,是,想,到,法,子,了?”
“嘶——修罗逆天之力重新融合,留滞于此的气息过于庞大,到了于天地色变的地步,势必会招致天雷。”他吃痛地将自己的脚一点点抽回来,脸都扭曲了,差点装不下去神色自若。
天雷对于全盛时期的修罗王来说自不算什么,但此刻的绵绵哪怕生受一道都会神形俱灭。
“不必劳烦神君费心。仙界器物对于调和修罗本源,反而会适得其反,”绵绵脸色惨白,豆大汗珠浸湿鬓发,“这份罪我终是要受,没人帮得了我。”
“六界仅有一物,是凝聚修复灵力却不侵蚀魔力的神物。”穆如缓了半天。
“你说的是归墟供奉净瓶?”阿烿也想起来,曾在书中看到过此物,“可这种要物,怎会轻易外借?”
归墟为九泽共同流向的终点,是六界晦涩灵气汇聚之所。本来此处是最易滋生怨愤,得益于供奉净瓶涤瑕荡垢,还天下昌明。
“嗯,我师傅无尘老人与归墟有些交情,”穆如略一思忖,打算糊弄过去,“十日,你们在此等我十日。”
“可珩光还在幻境外,不知生死……”
“他有天罡金身护体,”绵绵宽慰道,“时锦,不,我并未伤他性命。”
“我记得你们有个同行的去无尘仙山求援了,什么垣来着,算算日子早该到了。”穆如不咸不淡地插嘴。
是了,长垣星君此刻应该已经救下了受伤的珩光。
“好,我们等你十日。不过,”阿烿话锋一转,突然向穆如跨出大步,踮起脚扯着他的衣襟认真说道,“长嘴是让你有话直说的,拐弯抹角祖神爷爷是会伤心的!”
她的眼里,有一个窘迫又熟悉的人。
穆如回过神直起身子,拍了拍她的手:“额,嗯,好,我答应你就是了,能不能先松开!”
“你这么好的人,干嘛要让人误解呢?”阿烿一边松手,一边不情愿地小声嘟囔。
一旁的绵绵捂嘴笑道:“你们感情真好。”
“没有,什么呀,话别乱说,我们才见过三次。”穆如有些乱了阵脚地连连摆手。
“对哦,这么说来还是一见如故呢。”阿烿抱着胳膊,开心极了。
“十日后见。”穆如脱离幻境突然很懊悔,自己就像落荒而逃一样。本大人英明神武,盖世无双,何至于斯啊!
“万事当心,我们等你。”
当珩光醒来的时候,自己漂在无边际的海上。
准确来说,是身下的竹筏漂在海上。
日炙风吹,只觉得口干舌燥。
天黑了又亮,不知过了多久,竹筏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夜晚靠了岸。
一座不大的岛屿,草木茂密,虫鸣啾啾。
除了正前方有个不大的戏台,咿咿呀呀地唱着皮影戏,其他一切都很普通。
他闲来也是无事,抱着胳膊看了一会。
这演的也不过是个俗套至极的桥段,男子苦苦追求心爱之人即将成功之际,女子还是发现了横亘在彼此之间的灭族之恨、上亲之仇。
珩光凝神沉声道:“阁下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无人回应。
只有皮影戏还在继续讲述男子最后的结局,所求之物皆失去,所爱之人见证着他的死亡,无恨也无爱。
珩光已经厌烦了眼前这出装神弄鬼的把戏,一挥袖就将戏台上的屏风击碎。
待尘烟落定,他赫然发现那等人高的女子皮影依然完好无损,栩栩如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一如剧情中她对待将死的曾经爱人。
想到这里,珩光心中窜起一股无名怒火,他化作闪电瞬间奔腾上前,撕裂这可憎皮影的咽喉,握住了其后操控之人。
手上传来的触感极其古怪,温热有血脉流动的迹象,却粗糙得跟砂石没有区别。
他心下没由来地突突跳动,有种不好的预感。
皮影缓缓落下。
珩光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张大,映在其中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是一张他以为此生再不可能见到的脸。
“年轻人,可有悔过。”老叟脸上挂着的和蔼,此刻无比刺痛他。
说是老叟也并不合适,因为“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老皱如同树皮,层层堆叠起来连眼睛都盖住,看着甚是骇人。
“本君此生绝无可能后悔。”珩光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呵呵……好大的神君架子,”老叟灵活向身后跳了几步,抽出腰间别着的草扇,乐呵呵地摇了摇,“虚张声势耳。”
“不管你是什么,本君能杀了你一次,便能杀你千次百次。”珩光彻底被他激怒,手边的指天剑闪烁着冷芒。
“何必动怒,呵呵……”
指天的锋芒没入老叟的胸膛,“他”皱在一起的五官舒展开,撑起耷拉的眼皮。
老叟的声音却通过那张离身首异处只差毫厘的皮影不断地传出,还伴随着无数回声。
“既种恶因,必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