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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2 / 2)

个人,脸沉得像天一样。

那天我终于见到了我六哥萧烈,他和我那矜贵老成的五哥萧熙不同,性子刚猛激烈,心情好时会同我开几句玩笑。

可是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他显然心情不好,瞟了我一眼就步履匆匆地走了。

“哎——“

我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不料脚底打滑,从墙上摔了下去,闪了腰,卧床好几天。

听到扣门声的那个夜晚,雨下得格外大。

可我的耳朵灵敏,来人只扣了一下,我就听到声音了,扶着腰,兴冲冲地去开门,我心里盼着阿诡,见到的却是我爹身边的老太监齐德海。

呃……我呆了两秒便想要关门。

“公主且慢。”

“我不去啊喂……我不去……不去!……”我悲惨的呐喊最终消逝在了暴风雨里。

“孱弱”的我便被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驾着去了乾清宫,暴雨如注,即便打着伞,我还是被淋湿了半个身子。

站在门外,我还是心存侥幸想开溜。

可是里间传来了中气十足的询问:“是月儿吗?”

明知故问。我翻了个白眼,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这下子不进去也不行了,虽然有一万个不情愿,我还是推开了门。

一打开门,便看见他只穿着中衣,披了件外衫,斜倚在龙榻上。

一个侍卫从从后门出去了。刚才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应该是他发出的。

没错,我连我亲爹的声音都不熟,而我和他见面的的次数,是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的。

我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一年前,那时他精神头还不错,背着手,在邀月宫里溜达了一圈,又在宫苑唯一的一棵海棠树下驻足了片刻,就走了。

而现在,他病歪歪地支撑着身子,头发几乎全白了,面色惨白如死灰,榻前的痰盂里盛了许多血……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应该是病了,先盈盈拜了一拜,然后走上前去,替他把枕头的位置放好。

他靠在枕头上,拍拍身旁的位置,让我坐下。

我本想拒绝,又不敢,于是坐下,任由他苍老的手握着我的。

“怎么不想来见朕呢?”他语调十分温柔,却声音沙哑。

“怕你打我。”我实话实说。

其实算来,他也只打过我一次,就是三年前的那二十大板。

然而一次,便足以使我心生畏惧,他就是不打我,我也怕他。

谁不怕他啊,我母亲怕他怕得要死,所以宁愿长睡不复醒。

他的那些个孩子也怕他,所以我的八个哥哥和三个姐姐,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四岁。

宫里谣传说这是神灵对天家下的诅咒,以赎前世之恶。

我的两个哥哥破除了这个诅咒,我今年堪堪十四,吃嘛嘛香,应该也能克服。

......

我发着呆,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红了眼眶。

我一时手足无措,我从来没有看过男人哭,而且这男人还是我的父亲,我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不起……”他缓缓开口,话尾音还没落,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连忙呈上锦帕。他却轻轻推开,弯腰往痰盂里吐了一口血,而后如释重负一般靠回了枕头上。

他的胸口还在急促地起伏,我便将枕头放矮,扶他躺下,又替他掖了掖被子。

我说父皇,要不您休息吧,儿臣先告退,改日再来问安。

他说:不行啊......不行啊......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我只得低眉伏在他身旁。

他从来没有和我那么亲近过,抓着我的手,抓得那样紧。

他说月儿,爹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他实在是病得糊涂了,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我娘死前的那杯毒酒是他赐的,说什么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不来看我。

他说对不起月儿,对不起阿影。

月儿是我,阿影是我娘,我娘叫陈臻影,是前翰林院首辅的女儿,在她死后,陈家就被他端了,也是导致我家人廖廖的原因之一。

他还念着自己不是个好的君主,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国家,现在他终于要弃它而去了,他要去陪我娘了。

我吓了一跳,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撒了个谎,我说父皇,我不怪您,月儿不怪您,您别丢下我。

这后半句话,我是真心的,他要不在了,家就没有了。

可是他已经把眼睛闭起来了,喉咙里滚动着混浊又微弱的声音,我要把耳朵贴到他的唇畔,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说:女儿,好好活着。

那时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听完这句话后,我就被齐德海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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