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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生辰那年,他送我了一轮月亮,我把我脚上铃儿送给了他。
那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美,孤零零的一个银盘,皎洁地挂在漆黑的天幕上,我和他坐在屋顶,有清爽的风拂过我们的面颊。
碧瓦上,晓风残月。
他抱着一罐桃花酒,喝得面颊微醺,我抱着一罐甜水酿,喝得舌尖发腻。
我说你可以给我尝尝吗?
他说不行。
我伸手去够,他一把把我的脑袋摁回去,醉醺醺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
十三岁还被人当小孩,真不知道该高兴自己年轻呢还是高兴自己年轻呢还是……高兴自己年轻呢?
“你才十八,装什么成熟?”我说。
他搂着我的肩膀,伸出了右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
啥意思?牛?我攥住他伸出来的两个指头。
“我六岁就一个人生活了。”阿诡说。
“那你比我惨,我九岁才一个人生活。”我说。
那天晚上,这个叫我”小孩子”的男人,趴在我的腿上,絮絮叨叨了许多话。
原来他六岁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一群娃娃乞丐一起在大街上流浪了四年,在十岁那年遇到了将军府的故人,才谋得了一份正当营生。
我觉得他比我惨,他没有亲人,而且得每天干活,我至少还有三个家人,不用干活就有饭吃,也没有流浪过。
于是我生生压住想向他要生辰礼物的欲望,只是抱着他的脑袋,温柔地哼着小曲哄他睡觉。
可是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指着天上的明月说:“我把这只月亮送给你,当生辰贺礼。”
我有些生气,一把把他推开:“哪有人送月亮的,月亮不就在那儿吗?不管你送不送,它都在那儿。”
他看我一眼,犹犹豫豫,试探道:“那……送一个承诺?“
“好耶!”我立马变脸,心花怒放起来,一个承诺,可以要的东西可太多了好吗?
“我做得到的。”他又补充。
“行。”我说。
我心想,我要好好的,把这份承诺珍藏起来,至于要什么样的承诺,我还没想好。
他看着我得意洋洋的样子,抬起手,轻轻地掐了掐我的脸蛋,笑容温柔,眼睛里,却藏着一些当时的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倾身过来,附到我耳边,说了一句有些肉麻的情话:“愿卿如月,我如星,夜夜流光相皎洁。”
今夜看不到星星,我的心底却像淌了蜜一样的甜,因为知道星星会一直在暗处,守护着月亮。
对我而言,这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十一、十二、十三,那是我认识他的第三年,虽然实打实算起来还不满三年,可是也可以粗略地算作三年了吧。
我们在邀月宫,度过了三年十分美好的时光。
春天他会怀抱鲜花踏进门槛,夏天他摇着蒲扇哄我入睡,秋天他挟我到树上,钻进那似火的红枫里,冬天打雪仗,他往我脖颈里灌一堆雪,然后被我揪着耳朵连连告饶。
有他在,深宫的日子再不难熬。
即使他不来,我也心怀希望,因为知道他迟早会来,会叫我阿月,亲亲抱抱我,然后给我做好吃的饭菜,陪我彻夜长谈。
他给我洗脚,从我的脚腕上取下了那根系着小铃铛的红绳,套在了自己手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次坠水之后,这铃铛就再也不会响了。
我说:“阿诡,这是我父皇给我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眸子深深。
我接着道:“可是他不来看我,不给我好吃的,不准我出宫,还打我板子,我恨死他了,我也不要再理他。”
他的大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脚丫,将温水抄到我的脚背上,然后细细擦干。
我钻进被窝里。
他替我熄了灯,亲了亲我的额头,“阿诡会好好对阿月。”
然后他离开了。
是幻觉吗?黑暗中,我竟然听到我那三年不响的铃铛轻轻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十四岁,我突然发现给我送饭的宫女不来了,虽然我不怎么吃她送的饭,但她给我送饭已然成了一个仪式感,她骤然不来,我还挺不习惯的。
我还发现守宫的侍卫也换了,我那两个哥哥也好久没经过宫门口了。
饭桌上,我顺嘴和阿诡提起这件事。
“死了。”他说。
我后背一凉。
他面不改色地嚼着饭,说:“他们想去告密,不让阿诡来看阿月,阿月希望阿诡不来看阿月吗?”
他的话幼稚,而且绕口,我还是摇摇头:当然不想。
可是,为什么在他嘴里,人命就如草蚁一般轻贱?
我突然有些害怕。
他说的应该是宫女和侍卫吧,他一个小小的家仆,总还不至于动得了我两个皇兄。
不对呀,他一个小小的家仆,怎么杀得了宫女和侍卫呢?
我很想再问点什么,可是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终究没有再问。
他脸色阴沉,好长一段时间不来,天色也阴沉,雨水绵绵,哗啦啦。
一天天的,像住在水帘洞里。
我安慰自己,是因为天降大雨,所以他不来。
我不想他着了风寒,所以他不来也是好的。
我总感觉宫里的气氛怪怪的。
连日大雨,偶有雨歇的时候,我趴在墙头,看路过的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