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掖被子,又关了灯。
走出房间,关上了门。她小声说:“晚安,妈妈。”
何春风没能再给女儿读故事,她陷入了昏迷。
三月下旬,何春风走了。
葬礼上,林意兰抱着姜涟,哭到近乎昏厥,她不敢说当她的第二个妈妈之类的话,她知道何春风在姜涟心中的位置是谁都替代不了的,只是道,以后会加倍对她好。
而姜涟和父亲一起料理着母亲的后事,出乎意料地冷静。
只是在回到家后,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摁亮了所有的灯,却还是感到莫大的孤寂。
林意兰虽然是她家的保姆,自己家里却有别的事,每天只来姜家工作四个小时。
晚上,姜涟一个人在家,将身子陷在松软的沙发里,只觉得到处都是母亲的气息。
可她又确确实实,不在了。
她没有妈妈了。
7
何春风走后三天。
晚上,姜涟趴在书桌上写作业,风突然大了起来,哗啦啦灌进来把她的试卷吹得乱飞。
她于是站起身,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检查窗户有没有关严,刚刚把客厅最后一扇落地窗给关上,硕大的雨星便打了下来,劈里啪啦往玻璃上吹。
很快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轰隆隆巨雷炸响,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看着像是要直劈到人脸上来,房子里的灯旋即灭了,陷入了一片黑暗的状态。
停电了。
黑漆漆的房子,只有落地窗前有一丝外面透过来的微光。
姜涟站在那儿,看着外面,听着大雨滂沱。
心里想:老天怎么总是和她作对啊,她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她站了一会儿,便坐进了沙发里,打开手机一看,有两个未接电话。
是迟翃打来的。
她拨回去,没有人接,便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在黑暗中躺下。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姜涟走到门后,猫眼外也黑乎乎的,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男人。
姜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机滑倒了报警界面。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谁呀?”她颤颤巍巍地问。
“是我。”沙哑的,有点耳熟的声音。
他到了变声期,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了,然而姜涟还是一次便能听得出来,是他。
她打开门,他站在门外,披着雨衣,一只手拿着雨伞,然而身上还是被淋得湿透,刘海潮潮地贴着额头,发梢都在淌水。
他看着她,眼眸深深,用那沙哑的、低沉的、少年的声音,认真而温和道:“姜涟,别怕。”
她愣了一愣,然后扑上前,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紧紧将他抱住。
他家离她家二十公里,这么大的雨,他被淋成了落汤鸡,是怎么来的呢?
后来迟翃换了新的自行车,姜涟在他家看到了已经报废的旧的那辆,才知道那个雨夜,他骑了一个小时,从棚户区到市中心,只因为他听说她们那一片停电的消息,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害怕。
迟翃带来了十根蜡烛,九根受了潮,只有一根能用。
他问她:“你家有台灯吗?”
姜涟摇摇头:“墙壁上有专门的照明灯,我的书桌旁也有智能灯,没有用得着台灯的地方。”
迟翃便让她把手机的闪光灯打开,然后拿着打火机,点燃了那根唯一的蜡烛,放在茶几上。
姜涟蹲在茶几边看,白色的蜡烛,紫色的烛光,微弱的、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映着她的脸,和他那好看又修长的手指。
屋子外面是滂沱的大雨,临川遇雨即降温,可是此刻她觉得十分温暖。
迟翃微弓着身子,脖颈上用红绳系着的那颗子弹垂到姜涟的眼前。
姜涟伸手去摸,笑道:“是谁送你的,这么多年你一直戴着。”
银铜色、泛着微光的子弹,印象中他从来没摘下过,也从没和她分享过这枚子弹的来历。
姜涟问过他几次,他总不肯说。
这次她也没抱希望,可是他偏偏说了。
他看着烛光,眼底倒映着火苗的影子,鼻梁挺拔,嘴唇嗡动了一下,才道:“是我的父亲……”
姜涟眼睑微抬,她从没听说过他父亲的事,他不说,林阿姨也一句话都没有提到过。
她直觉他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她想劝止他,想说如果他不愿意,可以不说的。
可是迟翃偏过头,看她一眼,眼底是完完全全的信任与温柔。
她微张的唇便停止了动作。
“在我七岁的那一年,他离开家前,把这枚子弹系到了我的脖颈上,告诉我如果他回不来,让我照顾好自己和母亲。”
……
原来迟翃的父亲,是祖国派遣去激战地区的维和特种部队人员,那一年,他要去执行一个特别艰险的任务。
他说等完成这个任务,就申请调遣回国,在临川的军防部门工作,弥补一家人从前聚少离多的遗憾。
可是他没能回来。
迟翃的嘴角牵了牵,自己说出了姜涟心中的疑惑——“他失踪了。”
不是战亡,是失踪。
迟翃说,林意兰到现在都不肯接受国家给的补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
姜涟听着迟翃说出这句话,心海里像被扔进了一颗小石头,一圈一圈的涟漪在水面荡开。
十二岁时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