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按时擦药,你也不想我跑到你们班上当着众人的面帮你擦吧。”方悦硬气威胁。
江瑾故木讷地点点头。
“我去,你不会真有这个想法吧?!”方悦震惊得身子后仰,一时顾不上形象。
江瑾故又木讷地摇摇头,视线一直停在手背上。
方悦发觉了他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怎么了?”
江瑾故回过神来,冲她笑笑:“没什么,只是走神了,要不要去院子里坐坐?”
“不了吧,现在时间太晚该回家了。”方悦起身准备离开。
“现在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出租车也很难打,这里有多余的房间,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在这里住一晚。”
“这不太好吧……”话音未落一个小孩子跑出来抱着方悦的腿,是小耳朵。
“姐姐,妹妹她们想和你玩,我也想和你一起玩,今天晚上过节陪陪我们好不好,一般人我们都不让他们进来的。”小姑娘仰着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她。
方悦听得心都软了,但还是想拒绝,不经意抬起头看见了躲在门背后的孩子们,瞬间妥协。
她看向江瑾故:“那麻烦你了,待会儿我去给奶奶说一声。”
“不用了,我已经给奶奶说好了。”小姑娘笑中带着一丝狡黠,然后拉着方悦冲进了孩子堆中。
通过接触,方悦发现这些孩子多数身体都有残缺,她看见看不见的小孩跪在地上摸索着玩具,说不了话的孩子笑得无声,听不见的孩子用手比划交流。虽说在一起玩得很愉快,但方悦的心却堵得难受,找了个借口到院子里透气。月亮已经爬到了半空,清冷皎洁的光洒下来,将院坝照的空灵透亮,带有一种朦胧的氛围。
“怎么了?”江瑾故发觉她的不对劲走了出来。
“有点难受。”方悦实话实说。
“那有个秋千,过去坐坐?”他问,她点头。
秋千可以两个人一起坐,方悦靠在秋千的背椅上将脚腾空,江瑾故坐在她的旁边,长腿往地面轻轻一蹬,秋千慢悠悠地晃起来。
“人生总是充满变故,你懂吗?”江瑾故说得含蓄,方悦点头。“一次意外,就只剩下卢奶奶,老人家原本已经撑不下去了,于是上天就送来了这群孩子。”
秋千摇曳,微风轻拂,银杏叶在风中作响,屋内是橘黄的温暖,屋外是银白的清冷。
方悦情绪低落低垂着头,靠在秋千上,抬头仰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几丝薄云匆匆从月亮身边溜走,又被风吹散,莫名红了眼眶,还好院坝内光线微弱能将情绪隐藏。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江瑾故的手不由得抓紧纤绳,有些紧张。
“怎么说呢?”方悦轻叹口气,“孩子们很好,但是我在想,这是不是苦难的另一面,江瑾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的面对苦难,至少我是做不到的,我不是圣母,看到苦难会带有怜悯之心,但是我不想接近,我只想远离。”我看不得苦难,尽管它随处可见。
“可能说这些有点无厘头,但这是我最真实的感受。”
孩子们自身有缺陷,且家庭可能也并不是富裕,不然哪个父母忍心让自己不能与常人正常交流的孩子留在这里,而孩子们,又要经历多少冷嘲热讽和社会的不公,他们能不能健康的长大。
“所以说,你也想远离我?我的耳朵听力有障碍,左眼也因为视网膜受损看不清东西,换而言之,我也是个苦难的人。”江瑾故坦然地说着。
方悦震惊,扭头看向江瑾故,两人视线接触,方悦紧紧盯着他的左眼,只一瞬江瑾故就移开了眼睛:“我国有八千多万残疾人,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据,但很多人没有自怨自艾,我们都在努力的活下去。”江瑾故抬起手比作枪状,“嘭,战胜它。”
看着江瑾故有些神经质的动作,方悦想起了初中自己最喜欢做这个动作,一遇到挫折苦难或者安慰别人,都用手比作枪状朝空中开几枪,吹一吹指尖并不存在的烟,目光坚定地说一句,战胜它。
方悦笑了,把手抬到和江瑾故一样地高度:“嘭,战胜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