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沈牧的求贤之意,可是按照榜上所言,须得宰相与皇上共同问试,才算通过。遥想在两朝重臣和一国之主面前,能够侃侃以谈便是需要巨大的勇气,更无论魏炜的才学之重乃是举国皆知,能被他看上的也必定不能是寻常之辈。
于是,便是一连数天都鲜少有人敢去应招,就算偶有几人,也是很快就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只知不言。
而就在离京都十里外,有一座已然破败的寺庙名为佛华寺。庙中的香火本来一直不错,加上寺庙主持是个豁达之人,常常自耕自种,所以全寺上下倒是也颇为和乐。然而,倒是也正因为主持的慈悲为怀,常常容留一些无家可归之人,便是让这庙中的日子越来越艰辛,渐渐的原本的沙弥却是走得也是越来越多,香火也是越来越差,最后却是连无家可归的人都走得一干二净。
于是原本还算门庭若市的寺庙,渐渐地就清静了下来,直到最后只剩下年迈的主持与一个住在西厢的落拓文人。
这一日,主持却是如寻常一般打扫,礼佛,而后却是发现寺中已无柴米油盐。遂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折转到了西厢。
坐在西厢中的乃是一位二十几岁的男子,正站在窗前,手不释卷。浑身充满补丁的青衫,却是难掩读书人的风骨。
而主持轻轻地推门而入,一见男子就低了低眼,又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道:“公子,寺中已经无柴米油盐了。”虽然是个或许让人烦闷的消息,却是只有像这佛华寺的主持一般大智大愚之人,才能如同谈论平常之事一般用平常之心道:“贫僧片刻后就下山前去化缘,恐会晚归。”
男子低了低头,却是对主持也颇为恭敬:“有劳主持了,小生会为你留门的。”
主持点了点头,而后又看了看男子放在桌上的书卷后,沉默了半响,却又不曾开口地转身出门。
片刻之后,庙门便是才吱呀一声,而后发出只有古木所做的门才有的醇厚声响。
渐渐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起西山,片刻高挂。
庙门再次一响的时候,却是有个蹒跚的身影从外走入,而后直到西厢。
而本在西厢的男子似乎片刻未曾一动一般,手上的书仍是最初寺庙主持离开时的那本书,只不过借着星斗一般的油灯细看,却是已经到了最后一页。
门再次轻轻响起,男子刚好将书看完,放到桌上,一见是老主持,就低了低头:“您回来了。”
主持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才将自己带回来的馒头递给已经腹中饥饿的男子,眼光却是轻轻地一瞥放在桌上的书,而后缓缓道:“您已经将寺庙中的书都看完了,可以去了。”
男子咬着馒头的动作一愣,而后又看了看老主持,却只听到他继续道:“今日我进城,听闻皇上下了“求贤令”。“而后,又似乎若有所指道:“若是菩提,必定是要身处佛地才为人所向。若是良材,便是应当安于广厦。”
男子微微地皱了皱眉,再抬眼看向老主持的时候,却是只见他已经轻然走了出去。
而月下的那本被置于书桌的书籍,静静地被窗外的清风吹动了书扉。
于是次日,就在魏炜与沈牧都有些着急的时候,却是又有一人前来应招,沈牧挥了挥手,便是让报的宫人将人带上来。
来人却是一身布衣,甚至于衣上还有些许的补丁,算不上怎样顺眼却也还是干净。然而魏炜站在沈牧身下,看着走进来的男子,眼中倒是微有几分欣赏之意,虽然穿着欠妥,却是不卑不亢之意,颇有君子之风。
“草民何仲思参见皇上。”布衣男子一见沈牧,却是未曾有惊慌之态,颇为有礼地跪下道。
“起来吧。”沈牧抬了抬手,虽然因为何仲思的穿着有些皱眉,却还是开口道:“你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草民姓何名仲思,字思玄。祖籍宇城,现寄居京都十里外的佛华寺中。”何仲思低着头,却是一一答道。
“你为何寄居寺庙中。”沈牧却是因为何仲思的话皱了皱眉,对于他而言,民间疾苦常常是只存在于大臣的奏章与典籍之中,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清贫又或者算得上赤贫的人。
“只因草民身无分文,便是只有寺庙的老主持慈悲为怀,愿意与草民一处容身之地。”何仲思又答道。
“那你今日应招前来,可是有何凭借?”沈牧对于何仲思的出身倒是颇有些皱眉,在他看来,一个寄居寺院的落魄文人,却是难以有他所求的贤才。
然而何仲思因为沈牧的话,却是有几分察觉他的轻视之意,便是毫不犹豫地就说道 “草民无何凭借。”然后又抬起头看向沈牧:“如皇上与宰相大人所知,草民没有显赫身世,亦是没有家财万贯,而若是皇上的求贤榜是为了这些此昭告天下,那草民却是的确没有。”
沈牧皱了皱眉,因为何仲思的尖锐却是有些恼怒。却是只听到魏炜道:“皇上下的既然是求贤榜,便是为了求得贤人。所以皇上之意,是想知道你怎样证明自己是我们要找的人?”魏炜说完,看想何仲思,眼中的欣赏之意掩下了几分,更多了几分考量之意。
“贤一个字,却也是无所凭借。”何仲思也看向魏炜,朗朗回答道:“为国,为家,为民,都可谓贤也。可是这些都无法凭借,只能以一己之力,倾其所有去为。”
“好个为国,为家,为民。”魏炜却是极为欣赏这个回答,然后走到何仲思面前,缓缓道:“好个,凭一己之力,倾其所有去为。”
“宰相大人谬赞。”何仲思低了低眼,却是因为魏炜的话敛了敛锋芒,变得谦和了许多。
“既是如此,魏大人可觉得他是最好的人选。”而沈牧却是不难看出魏炜对何仲思的欣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