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皇后轻动了下鼻翼,满心满肺便都是清甜的欢悦,像小胡桃刚刚敲破那一瞬间乍然破溢而出的坚果才有的那种稳健的清爽恬淡,入口都是绵甜:“你在我心里,便是独一无二,哪里还有少年郎的位置呢?”
皇上微一凝神,眼中已蕴了清浅的温柔笑意,似潋滟的波光沉醉:“其实,有你陪在朕的身边,年华老去又有什么要紧?浅芙,我们蜉蝣一生如此短暂,朕是太怕失去你。以前朕又何尝不洒脱,可如今就连你方才那般玩笑也听不得了。”
皇后面色一凝,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寒光,似笑非笑道:“不错,我这一辈子实在是太短了,所以更不能浪费丝毫寸阴为祐儿报仇。我已遣了延寿动身夏国,她从小稳重,行事深得我心,想来我那日之言是要应验三分之二了。”
皇上凝望着她的目光含着旖旎温柔:“朕的浅芙才智远胜诸葛。如此一来,便只剩下断送夏国逐鹿中原的基业一事吗?”
皇后的目光渐渐凉下去,唇角依旧含笑:“对,我要送元昊一份礼物,这份礼物他一定会喜欢,但是绝不会想到我是别有所图的。”
“哦?”皇上颇有兴味,“什么礼物?”
“我曾在马车之中承诺给予夏国一些好处,来换得两国互市友好、安定无争。现下就有一份极难得的厚礼:枫沙河。”皇后轻轻一笑,露出一点莹白如玉的贝齿,认真地瞧着他,“枫沙河位处宋夏交界处,以北物产丰饶,草原肥美;以南却草原枯竭,盗匪横行。长久以来枫沙河一直处在宋朝控制之下,夏国三次兴兵却都无功而返。这条枫沙河对水网密布的□□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它却是夏国境内最重要的水源。陛下可以派使臣前去谈判,允诺只要他们不与□□起烽烟,枫沙河以南可尽数归夏国使用。元昊这个贼子岂有不利令智昏的?当然会忙不迭地答应了。”
“你这主意很好,可是夏国朝堂并不尽是酒囊饭袋,若有一二有识之士看出弊端呢?”皇上的面庞上渐渐浮起一层疑惑之色。
皇后仰起头,光洁的脸庞因为智慧生出一层奇异的明亮光辉:“他们当然还是会答应。因为夏国境内河流稀少,所以多年来谋夺枫沙河,是意图从枫沙河引水以解夏国北部农林灌溉之难。再加上今年夏国境内出现大旱,粮食产量大为减少,很多地方出现囤积居奇的现象,缺衣少穿的灾民开始浮动不安,他们活不下去了,就成了所谓的盗匪。”
皇上看着她,神情慢慢多了一分惊讶,他起身端坐在皇后身边,只是陷入沉思,不一会逸眉横飞,带着掩饰不住的赞赏:“看来浅芙将这条河送给元昊,做了万全的准备。关于这条河你还有什么后手来给朕惊喜?”
皇后双眸一亮,嘴角蕴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缕淡薄阳光:“陛下,大兴水利,劳民伤财,可不是一时一年之功,凭夏国的税收,恐怕要耗费数年,倾尽举国之力了。”
皇上英挺的眉蹙了蹙,目光中带了一丝探寻:“可是若教他修成,那就意味着从此夏国作战补给永无后顾之忧,朕真的要给他这样的机会?”
皇后以手托腮,从容清冽如惊鸿照影:“至于这个,我也替陛下想到了。我多的是法子让元昊任用我想让他任用的人选主持兴修水利。借兴修水利之机,蓄意舍易就难,避近取远,拖延工期,消耗民力。若是再做的深远一些,在水渠所经之处损坏部分民宅,破坏少许良田,增加百姓之怨。花了大价钱却闹得怨声载道,夏国还能腾出手对抗□□吗?”
皇上仰首一笑,忍不住捏住她的下颌道:“浅芙,朕还不知道你在夏国的朝堂上也能安插进人手。”
婉转斜睨他一眼,皇后淡笑道:“不过是有几个使得上力的人罢了,不值得什么。就算水渠修成又如何?□□取枫沙河北面,也就是取其上游,只要在上游兴修一座水坝,控制下游水量,到时候纵然他这水利修好了,又有什么用处?”
皇上含情专注相望,神情好似他与她最初的相遇。他伸手向她扶她在怀中,轻声在耳畔道:“这样一来,只要枫沙河在一日,夏国再难有染指神器的一天。浅芙,朕现在多么庆幸,你不是朕的对手。”
皇后微微一笑,悄然起身,理了理衣裳,坐在梳妆镜前卸去头上繁重华贵的簪环,执着象牙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如云长发。镜中的人娇波流慧,羞晕彩霞,微垂螓首浅笑盈盈:“你可以从国库中拿出一些钱财,暗中支持那些迫不得已成为盗匪的灾民,为他们提供军火和粮食。想必他们很愿意和夏国朝廷周旋的。到时候由这些擅长骑射的草原勇士打头阵,夏国朝廷根本顾不上别的,整日里只会纠缠该如何平定镇压。我们可以作壁上观,这不是很好吗?”
皇上躺在榻上,将手臂枕在颈下,半枕半靠着静静看着她,目光中分明有无尽的依恋缱绻,近乎痴怔地凝睇着对镜梳妆的皇后:“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你惯会给朕出难题。”
“扑哧”一声,皇后嘴角弯弯似一轮新月,明澈动人:“少来。你有多少家底我还不知道吗?这笔数目,对元昊来说可能会有些吃紧,但在你那里,就算不动用国库,只动用私库,也不过就是沧海一粟罢了。”
妆台上的五彩团花纹瓷瓶里供着几支新摘的茶花,静香细细。皇上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随手折过一枝开得最盛的插在她的鬓角,笑道:“依朕看,你在钱财上的精明甚至比在政事上更胜一筹,朕的家底可都交到你手里了。如果有朝一日你要离开朕,朕恐怕是要人财两空了。”
“那陛下就从未想过将私库从臣妾这里收回去?有这笔财富傍身,陛下准是个令天下巨贾艳羡的陶朱公。”皇后此时不再像议论倾覆党项王室时那般静若处子的冷漠,在光线的反射下反而有了些许动如脱兔的灵动。
皇上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