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里从救助中心到陈一棋舍友家的路,刚好沿着海边。
今晚的潮水微涨,细碎的浪花拍打在礁石上,一阵又一阵,天上圆圆的月亮撒下明亮又温柔的月光,一圈又一圈,夜晚的海滨小镇,风也微凉。海风吹起我的头发和临时披上的小外套,陈一棋在我车座后面安安稳稳地坐着,随意瞟一眼后视镜,就能看到我过往两年里魂牵梦萦的主角,看到他那在夜色中更加白净的脸颊,看见他微抿的嘴角,看见他……偶尔被我头发糊到的脸。
完了,忘记把头发绑起来了。
我靠了一边停车,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一根小皮筋,给自己绑了一个凌乱但是不会糊陈一棋一脸的小丸子,又和陈一棋碎碎念到:“我头发糊你脸这么久了,你怎么不说啊,还好我发现得及时,不然你这一路,路都看得断断续续的。”
“我以为你没带皮筋,说了你可能会想一路。”陈一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脸正色,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两差了不到十厘米,看他还需要我抬起头。
“就算我没带皮筋,我也可以买啊。”我叉着腰教育他,结果陈一棋看着我,先是从一脸正色变成了憋笑,没憋了一秒,就绷不住笑了出来。
他一只手握拳挡住了几分笑容,笑弯了腰,海风轻抚他的头发,像过去的回忆一样温柔。
在这个异乡的海滨小镇,在这条夜晚海边的小路上,昏黄的路灯照在我们的身上,恍惚间,我好像看见无数个时空的陈一棋同时出现在我面前,初中时青涩稚嫩的、高中时干净温柔的,还有面前这个两年没见、陌生又熟悉的,无数个陈一棋用手微微握拳挡住嘴,在我面前笑弯了腰,挡住的嘴角笑意只占了三分,剩余的七分全在眼中,动人心弦,像橱窗里最为珍贵的珠宝,又像翩翩的彩蝶,一只只从他眼中纷飞而出,是我最似桃源的梦。
好可恶的陈一棋,明明笑得那么随意,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了,还笑得我心里一跳。
“有什么好笑的?上车吧。”我转过身子,自己也不知道是逃避还是不想计较。
跟着导航开了半小时的车,终于到了陈一棋舍友的家,我将车停在他家附近的超市前,将陈一棋打发去自己找他的行李后,我坐在车上,玩起了手机。
没玩多久,我忽然想起了现在可能还在学习的徐瑜。
不知道她现在吃饭没有,学习那么辛苦,为什么不给她买点零食?
说干就干,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行动派,我停好车,走进超市,打算给徐瑜买点她爱吃的东西。
这超市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挺大的,蔬菜、水果、生鲜、熟食、零食、罐头、饮料……各种食品;洗发水、洗手液、牙刷牙膏、各种纸、垃圾袋……各种日用品;厨具、餐具、水壶、保险袋、衣架、挂钩、垃圾桶……各种家居用品;此外,还有卫生巾、文具、贴身的不贴身的衣服、书籍……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货架上的商品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井然有序,什么都好,我心仪的零食也有很多,唯一的缺点就是……好像没有小推车。
我绕着超市逛了两圈,结果想要的小推车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不知道从哪出现的陈一棋。
“我看你不在车上,估摸着你可能进来了。”陈一棋朝我摆摆手。
我瞟了他空空的双手,还没开口询问,他看着我又补了一句:“行李放超市的工作人员那保管了。”
对了,行李,我看着货架上,突然意识到带了行李可能就买不了多少零食了。
“就一个20寸行李箱,你再买几大袋零食也拿得回去。”可我还没有开始忧郁,陈一棋便又帮我解决了烦恼。
如果说我是徐瑜肚子里的蛔虫,陈一棋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要不然,他怎么总是只需看我一眼,就知道我想要什么,那怕我肚子已经空了两年。
我和陈一棋找了工作人员,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小推车。
薯片,我爱吃。
果冻,徐瑜爱吃。
巧克力,陈一棋爱吃。
柳刘奇,不知道喜欢吃什么,随便给他买点吧。
我和陈一棋一起推着小推车,走过琳琅满目的超市货架,拿着拿着零食,却莫名其妙地形成了一种攀比之风。
走过装有薯片的货架,陈一棋贴心地给我拿了一包原味的薯片。
走过装有巧克力的货架,我贴心地给陈一棋拿了一包纯度90%的黑巧。
走过装有饮料的货架,陈一棋又贴心地给我拿了一瓶牛奶,而我贴心地给他拿了一瓶无糖的茶饮料。
我们好像在攀比对对方的了解程度,攀比这两年来,谁记得更多,每拿过一种零食,我都恍恍惚惚地回忆起我们之间有过的回忆:哪种零食我们上课一起偷吃过,哪种零食放假回来我们给对方带过,哪种零食我们在班级活动上一同分享过,哪种零食我们曾一同讨论过喜好……那么多的回忆,一个比一个久远,一个比一个难忘。
直到我们走过装有干果、肉片的货架,我不由得目光颤抖地看着陈一棋,我看着他走离了小推车,看见他在货架上端详了片刻,看着他的手接触到那包我曾在回忆中多次想起的鱼片,看着他把它取下,放在我推着的小推车里。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年我初一,他也初一,距离现在已经有七年了。
那是初一的上学期,那时陈一棋个头还没有我高,还是一个疏离白净的小男孩,距离我们开始同桌刚刚半个学期,距离我们结束同桌还有两年一个半学期。那时的我和陈一棋作为刚刚熟识的、两个半大不小的小初中生,有幸赶上学校的一次秋游,然后兴致勃勃地说好秋游当天要给对方带一个充满意义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