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好不风光!随后便娶了苏家嫡女为妻。后来又不知为何,许老太爷请郡唐州做了知州,一家子也南迁了去,迁去时,与我们家还没干系呢!再后来,许老太爷与许老太太相继下世,前些年,才与我们家有了见面,南下唐州后,他家因不享荫封,故而靠祖母捐地官谋事,许家的大老爷才得以在唐州做县丞。”
清月突然压低声音,继续道:“方才祖母所说的那位从表姐,她父亲二老爷在唐州也不过做个典史的差事,我还听说,这官差还是靠他家大老爷捐官的。欸,你瞧这位从表姐来送礼,还能为了什么?”眼瞧她说得眉飞色舞,越说越高涨,如一匹脱缰的马,清云心下一紧,唯恐她说错了话,忙止道:“你倒是个爱听闲话的,这礼你不要便罢了,怎学得这些嚼舌根的本事?祖母一向疼爱我们这些孙辈的,若听见你的话,岂不伤心死?还不快住口!”
清月突然哑言,若换作自己母亲何氏这样说自己还能置之不理,可偏偏眼前人是自己堂姐,自幼跟在她身边习字,时而犯错,也挨过不少打,论怕,自己还是惧这位堂姐的,见她神色肃然,只得赶忙闭上了嘴。
场面一时尬然,倏忽间,只瞧从墙门外窜进个矮影儿,身不过四尺,套一件云水蓝的小袄,脑后扎着一小揪头发,缠着青布,见他摇头晃脑得走过来,眼睛笑成两条缝,活像观里的善财童子。
文遥微踮起脚,抬起一双胖乎的小手,攥紧了清云的衣袖,稚声道:“四姐姐,大哥他们抓了条活鱼,说今天晚上烤鱼吃。”
清云下意识看了眼一旁清月,与之一愣,随即二人一声嗤笑,文遥的双颊被清云捏了捏,文遥只觉头顶有声道:“你大哥若真将那池里的锦鲤捞了吃,不用等明儿,祖母便要罚他几大板。”
文遥方才还砸吧着嘴,闻言立马双眼失了神,倒不是怕大哥受罚,只是——锦鲤为何不能吃呢?
“一肚子泥味儿,你喜欢吃?你个小馋猫,再忍忍,过会子祖母传了午饭,有你爱吃的燕鱼呢。”清云一面哄着他高兴,也顿然忘了方才的怒意,只同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叮嘱清月道:“说到底……也是咱们的表姐,夫子曾言——若要人敬已,先要己敬人。为的些他人之事失了分寸,伤了亲戚间的和气是大过,日后可不许再说这些。”堂姐意有所指,便是让自己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清月埋下头,耳根子红透了半边天。
最后,二人只挑了几样礼:清云挑了一支镀银累丝如意纹簪和一面流云纹铜镜,另一本书帖,而清月只看中了一枚翠玉纹佩,便也挑去了。随后众人欲回正厅。
“四姐姐,我要那个。”稚嫩的童声再次响起,此时只剩下清云与文遥还未离开,文遥还不及那张梨木圆几高,一手抬起才能够着边沿的布料,他眼瞅着布料旁那个紫檀长盒软语道。
清云拿起那长盒打开,是一支翠镂空盘长纹簪,她屈身捏着他一张小脸,双眸微抬,笑道:“这是女孩子的东西,再挑其他的可好?”
文遥绯红的脸庞上,目光如炬,摇头道:“我知道,这是带给母亲的。”话毕,清云愣了愣,目光流露赞叹之色,“呐——拿好了,三婶婶一定会喜欢的。”
众人饭毕,江家三房皆于正厅略坐了一会子,待子女听训后,便纷纷离去。
见其余二房的一行人没了人影儿,何氏不比来时面露喜色,眼底好似垂着一层黑云,眼瞧着有“压城城欲摧”的架势,清月上前挽着她臂弯,关切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何氏冷笑道:“我倒想生场大病,便也不会听到母亲的话,装个痴傻充聋的人好了。”
“你说的是些什么话!”随行的二老爷突然喝道。
何氏瞥了他一眼,一双凤眼里似有千万道寒光射出,刹那间再无柔意,她轻翘弯眉,尖声道:“是是,儿媳僭越说了不该说的话!婆母好体量,什么人都想塞给我们,奈何官人一副不许百姓点灯的气派。”话毕,扭身看向后面沉默不语的文逸,眼底生起几丝爱怜,乍一看,以为落下几滴泪来,“只心疼我的好儿,连爹爹都不向着我们母子。”
二老爷已是涨得脸色通红,左右扫了眼这对兄妹,又噎住了话加快了步子走远了,何氏眼角噙泪,深吸了口气对文逸道:“这会子估摸着你小娘犯急,也等着老太太的意思呢,你且去回话吧。”
何氏所言“小娘”者,便是文逸的生母陶氏。
陶氏原是京城某家茶肆的琴女,年轻时便被二老爷相中,替她赎了身,于江家做了妾室小娘,直至如今。
官宦家,莫说是京城,九州之处,皆信奉一句——男子耻为妾妇之道②,故而妾室二字,便被冠以耻,之所以能正大光明出入贵府,是因为君子以此句为自己免除腌臜之言,实为慷慨之施。
自小被卖于茶肆的陶氏,与被困窖室樊笼的芸芸众生一样,若此生有幸,便如自己一般,做了别人家的小妾,以为从此高枕无忧,能相夫教子,实则此为正室之责,而妾室,便是换了地方,侍奉二字仍贯穿一生。
陶氏深受其道,论不上进门一说——只做二房妾室已有多年。尽管人沉静寡言,不善言辞,却事事矩步方行,多年来,何氏虽心性颇躁,却待这位妾室是一副好脾气,有上和下睦之态。只因陶氏明若观火,将自己处境看得明白,她什么都可不记得,唯信奉另一句: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③。
何氏对她亦如此,人伦有礼,方得嘉声,只说京城荣州,何氏治家有方的贤名已然家喻户晓,如此家和万事兴,何尝不是一种两全其美?与陶氏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对妾为耻三字的斗争?
又故而那年陶氏生子,何氏允她膝下养子直至如今,自打文逸记事起,便被小娘教言——君子言不过辞,动不过则④,何氏能做到以正己为先,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