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了个眼色,“等闲了再同你讲明缘由,你且将现拟好的帖子交给齐伯便是。”
清云只好作罢,将帖子交之,清音道:“已打点好了,齐伯拿去依册子行事便是。官宦家的,若是在京城的不赘述,京城外的,且依这帖子,送过去的马车要前一夜安顿好。若是逢上夜里有雨,自然也要让人暂停去驿馆,若暂停一处,次日莫要送错了地方,”她顿了顿,提笔又拟上一份帖子,继续道:“再有,既不要送错地方,那窗牗窗帘也看清了颜色,这四处打点都是要银钱的,齐伯且拿了去银库支钱便是。”
齐玉收了册子和帖子,也未多话,领了事忙撤身安排去了。半晌后,身前堆叠的帖子也陆陆续续分发出去不少,可巧这会子沉香回来了,便同绿芜二人煮上新茶,清云在侧厅小歇,正吃茶果子,便听正厅传来声音,“可只差这一局了?”
身前的使女颔首,声音极小,回道:“是。”
下一瞬便听茶盏碎地,崔氏怒声道:“这挨千刀的!早知便不让他去请人了!”
使女在一旁吓得哆嗦,屏声侍立,清云走过来细细一问,原来是母亲早些日让二哥文适去寻香药局来——凡是贵门设宴前,四司六局缺一不可,如今仅差一局,便不圆满,此时去唤文适,人清早便去了外头戏班子听曲,哪儿来的人影?
那新定窑绿釉盏刚被换上,这会子随着新煮的青云茶已是碎了一地,如此一套新定窑便也不成圆了,绿芜忙撇开眼睛闭上,亦不知是心疼茶盏还是茶盏里的茶,最后只换上了一盏官窑白釉的又添了茶端上。
崔氏脸色此时正同那发了酵的面粉,轻易戳不得,清云放下手中册子,虽心里也窝火,却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张面孔有风轻云淡之姿,她探身问那使女,“其余四司五局可安顿好了?”使女侧身作揖,“已安顿妥当,住进了南后院。”如此,清云略平了火气,语气依然淡然,问道:“可是谁去请的?又是谁安顿的?”使女老实回应道:“原是主母命管事的去寻蜜饯局与菜蔬局的,”使女突然笑道:“可今儿去迎时,长公子已将四司五局的都请来了,这会子管事正和长公子吃茶呢,平日里设宴,外头请的人都住在南院,因长公子辛苦,前院迎客的也不再打扰,奴便做了主,想着南院又有抱厦空着,让他们住下了。”
如此,母女俩闻言后,心下的火气也同火上笼冰消散不少,清云思忖半晌后,侧身问道:“母亲可还记得去年中秋赴宴?”崔氏应道:“自然,去年都随你祖母去的卫国公府赴宴,好不风光。”一语未了,崔氏眼底掠过一丝傲意。
“既是卫国公府请过的人,想来定不错的,你过来,”清云唤那使女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家生的?”
“奴贱名晴雪,从外头进来的。”使女回道。
“四司六局定不能少!你利索,便你拿着这帖子去请那香药局。”话毕,清云将已拟好的帖子交给她,又道:“再去银库支银钱打点。”
晴雪抬起一双布满惊喜的眸子,颤颤地接过帖子,磕头谢过后,领事而去,见母亲平了怒火,清云细声道:“母亲今日辛苦,不如先去歇息。”
崔氏拉过她的手,反反复复摩挲着,眼中满是欣慰,显然对方才清云的安排甚是满意,“你是知道我脾性的,一动气,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脑子竟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你心细些,卫国公府请过的人自然不错,也不会让人说道去,对你这番安排我是放心的。”她双目含笑,对面前可人疼的女儿满是赞许,而后又叹道:“可这会子去歇息了,外头嚼舌根的婆子岂能不说道……若传到东院又是一番琐事。”
清云一怔,母亲的话言之有理,在管事内宅一事上,若有一丝差错便是祖母的教言,若知今日二哥未请到香药局,难免让母亲再伤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定了定神,语气无比坚定,“那母亲再旁看着便是,我常年随你身后,也学了不少御下之术,母亲今儿瞧瞧我办得如何。”话毕,崔氏再展笑颜,脸上倦意消散许多,也未阻拦她。
“好。”
且说晴雪去寻香药局,只换了身体面衣裳,腰间拴了江家牌便出门了,四司六局各不在一处,帖上有道,香药局名唤“妙香冠”。晴雪马不停蹄地南下京城宣庆坊,一路东捱西问的,终至在午后看见了妙香冠的匾额。
迎门小厮拦道:“局长今日外出,这会子还未归,若要寻人且得等候。”话毕,晴雪顺势将帖子附上,一面道:“我是能等的,只是有家中主事的托付我来请局,二位小哥可瞧瞧,这事急不急?”
两个小厮对了眼,又见此女腰间盘一官宦家牌,咳声后道:“局长确是外出了,还请姑娘未时后再来,定热茶相待。”如此说,晴雪也未难为他们,既进不去妙香冠,索性在坊道东尾找了家茶肆歇息。
茶肆漫茶香,茶香浮琴伎,此时,琴伎正抚琵琶唱一出《弄朝影》,晴雪匿于人群中,一面听曲,一面见茶客纷纭,她一抬眼,便能清晰见茶肆正中端坐的女子。
琴伎被茶客唤流莺,流莺娘子不盈一握,只静静端坐在那儿便同一株清莲似的,粉腮肤雪,长眉侧一颗黑痣随着曲调一喜一嗔,话语春风,吹得茶香更浓烈留香。
茶客纷纭,原来这一曲《弄朝影》为京中时下常唱——姊妹出身寒门,得高门相看,妹妹生性伶俐,得贵家公子喜爱,不顾流言,只愿明媒正娶,世人皆羡鸳鸯成对,琴瑟和鸣,姐姐却大相径庭,心思高远。话说有家贵门公子与妹夫交好,也吟诗作赋,听说后唯喜此女性子,虽妹妹常劝言,姐姐却无动于衷,不愿为浮华折腰,只愿每日弄琴月下,只待多年冬雪天,妹妹早已曲眉丰颊,姐姐却因寒身无力修琴,郁郁而终,一曲终了,有妹妹道是:“南柯一梦皆空虚,一枕黄粱竟成真,身处雾处不羡情变作梦中人,才知不知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