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首辅的掌心覆在画像上那女子被毁掉的脸上,指节泛白,眼神阴鸷淬毒,眼角红的可怕。
水帘蒙住了他的眼睛聚成一滴泪珠,即将滴落的时候,他赶忙将之擦去。
男人到死都不会承认,这是一滴泪。
他起身,将画收起来,地上折子捡起来,物归原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动身前往大理寺。
看门的守卫也没想到首辅大人会深夜造访,吓了一个激灵。
却听裴首辅说,要亲自提审文知府。
文昌聿被带上来的时候,司狱已经为裴之砚泡好了一壶茶。
裴之砚端坐在檀木椅上,手中杯盖轻轻碰击茶盏,好整以暇得看着昔日的同窗带着镣铐,衣衫褴褛,被从监狱里拖出来。
昔日以风骨自居的人,如今也会落魄潦倒,跪服在他的脚下。
想到这里,他心里升腾出一种堕落的满足感。
每每想到她时,裴之砚被挖空的心都需要借由别的情绪把他填满。
裴之砚喜欢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听别人的奉承之言。
狱卒将文昌聿双手双脚铐在他面前的立柱上。
裴之砚腕一翻,手中一口没喝的热茶尽数泼到文昌聿的脸上。
滚烫的开水将他的皮肉浇得通红,本来昏昏沉沉的人立马恢复了些神志。
一看眼前站着的是裴之砚,文昌聿气若游丝的说:“你来做什么,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裴之砚不恼,双腿交叠坐在太师椅上,右手支这下巴,“看来大理寺的牢房并没有叫文知府学乖呀。这个时候,你应该称我一声裴大人。”
“衣冠禽兽。”
文昌聿不屑得扭过头去。
“哦?衣冠禽兽?”男人面上划过一丝笑,“可权力本身就是这样。各为其主,各谋其事。我早就劝过你,跟着敬王不会有好下场。”
“那明明是你栽赃陷害!”文昌聿怒瞪红肿的双眼,枷锁随着他身体前倾而发出声音。
“文知府慎言。”裴之砚起身走近,嘴角噙着冷笑,“敬王谋逆已是板上钉钉,此事由陛下亲自裁决,你是想说圣上不公吗?”
“呵,”文昌聿笑得绝望,“没有你从中挑唆,陛下又怎会黑白不分,杀害忠良?”
“公孙胜如果是忠良那就是天大的笑话。况且,我所言亦是陛下心中所言,陛下从不轻信任何人,他只信他自己。倒是你,如此冥顽不灵,落得这番田地,真是活该。”
“你要杀便杀吧,何必在这废话!”
“文昌聿,你当了这么多年官,不会天真的以为大理寺的监牢是个犯人送终的吧?虽说刑不上大夫,可我还是劝你该招的都招了吧,等敬王的亲族一一被查办,也就该轮到你们这些党羽了。你在池州府这些年,屯田、拥兵、贪污、枉法,池州百姓可是人人怨声载道啊。”
裴之砚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阶下囚。
看着文昌聿的额头上的青筋一点点暴起。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些罪名都是捏造的,可不是有句古话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哦,对了。”裴之砚似想起了神么,手背一拍手心,“还有一事忘了同你说……”
两人间静默的空气等待着他即将要说的话。
文昌聿似乎有一种预感他要说的是什么,因为自敬王抄家后的这两个月,裴之砚一次没来大理寺见过他,今天深夜前来,难道只是为了讽刺他这么简单吗?
“她死了。”
这三个字如魔音低语,猝不及防的灌到文昌聿的脑中。
文昌聿无神的双眼瞬间聚焦,裴之砚看在眼里,双眸微眯,继续添油加醋,“她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我自是连全尸都不会留。”
“你混蛋!”文裕昌像蛰伏了许久的野兽一下子爆发,恨不得挣开锁链将眼前的人掐死:“你将她献给敬王的时候,你早就想到这一天了吧?裴之砚,你用尽一切手段去欺骗一个女人为你卖命,你不觉得下作么?那枚调动府军卫的令牌是你让迟岫偷的吧?如今你不敢保她性命了,杀了她好灭口是吗?”
“我没有杀她,”裴之砚冲上前拽住文昌聿的衣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是她自己要死。”
死在他的面前。
不执一言。
“是你。敬王府抄家前三天,你见过迟岫,你和她说了什么?”
裴之砚费了那么口舌,做了那么多铺垫,最后还是在如此如此气急败坏问出此行最想问的东西。
不知为何,只要是关于迟岫的事,任何事都没办法让他理智。
单是喊出迟岫这个名字,就让裴之砚觉得肺腑在灼烧。
疼,剜心似得疼。
他向迟岫承诺过,他会力保她的周全,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就让她改名换姓,回到他身边。
可迟岫用一杯毒酒,拒绝了他。
那可能会是裴之砚一生里最真挚的一次承诺,迟岫却不稀罕。
文昌聿低头,看着光滑的地面:“就是为了这个,所以你至今没有杀我?”
裴之砚沉默。
“你真是可笑极了……迟岫倘若泉下有知,看到你如此在意她,只会觉得讽刺。”
“废话够多了。”裴之砚皱眉,伸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呵哈哈,”文昌聿癫狂的笑了起来,”告诉你,岂不辜负了她的信任。”
是了,迟岫信任文昌聿,远胜过信任他。
想到这,裴之砚的掐出他脖